无人小巷中。
邱清韵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放开了沈文兮。
双手揽在她的肩头,“兮儿,你怎么出来了?!”
她不是叫翠芝守在北永香园吗!
沈文兮泪眼婆娑的盯着面前的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邱清韵最担心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兮儿,你听我说...。”
“娘亲...。”
沈文兮细声的唤了一声,邱清韵顿时止住了说话。
“阿瑾,那个不是娘亲对不对,娘亲还在家里等我回家,阿瑾,我们快回家好不好,娘亲,我要回家找娘亲...。”
沈文兮嗓音很小,落在邱清韵心头却灼烫无比。
心疼的把人搂在怀里,没有说话。
直到被邱清韵抱住,沈文兮脑中麻木褪去,一股强劲有力的悲痛席卷她全身每一寸筋络。
眼泪控制不住的一直流,哭泣道:“阿瑾!我,我没有娘亲了...。”
邱清韵眼眶泛红,心痛的紧紧拥着怀中的人。
“阿瑾...娘亲...我要娘亲回来...。”
沈文兮哭得浑身痉挛颤抖,双手无力的垂于身侧。
“兮儿...对不起...。”
沈文兮抽噎了一下,随即陷入无声的哭泣...。
“爹爹。”
沈文兮忽然想到什么,推开邱清韵,仰头看着她道:“阿瑾,我要去找爹爹!”
邱清韵眸光流转,沉默的不说话。
有时候,无声胜于无数话语。
沈文兮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无助的退后两步,不敢置信的摇头道:“不,不,不会的,爹爹...爹爹不会有事儿的。”
“你骗我,你骗我,我要去找娘亲,和娘亲一起去找爹爹!”
此刻的沈文兮就像被烧坏的瓷娃娃,一碰即碎。
邱清韵拦腰抱住她。
沈文兮崩溃的用手不断拍打拦住自己的邱清韵。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
邱清韵任由沈文兮的手掌落在自己身上,抱着她快速转移。
再次回到北永香园。
沈文兮哭得嗓子都哑了,眼眶红肿的看着半蹲在身前的人,“阿瑾,爹爹不是贪官,他没有贪污!”
邱清韵双手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哑声道:“我知道。”
沈文兮委屈的眼泪直流,“你知道...可是他们都不相信...。”
那些人只有无尽的谩骂,无尽的指责,无尽的诬蔑...。
“兮儿,你信我吗?”
邱清韵抬手擦拭她红肿的眼眶。
沈文兮眸光闪烁着,忽然站起身朝里面走去,“香包,我要给娘亲绣香包,香包绣好了,娘亲就回来了!”
邱清韵抬着的手滞空了许久才放下。
屋内,沈文兮四处翻找着针线和布料,手掌无意中被锋利的剪子划破,鲜红的血糊满整个手心都没有发现。
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被邱清韵抱坐在她怀里。
手也被包扎好了。
“兮儿,你怪我也好,骂我打我都可以,求你,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邱清韵低声祈求着。
沈文兮充耳未闻,一直重复念叨着要给娘亲做香包...回家找爹爹...。
邱清韵不敢有所松懈,一直抱着她,直到她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翠芝赶来时,天已经黑了。
知道沈文兮跑出去撞见的画面后,跪在邱清韵面前道:“小姐,我...我不是有意离开的!”
邱清韵看了她一眼,转回头继续用热毛巾擦拭沈文兮额头上的虚汗。
“严浦那边怎么说。”
翠芝暗暗叹了口气,“听说,那些人要将沈夫人的尸体挂上七天七夜,以此来警示众人...。”
邱清韵呼吸停滞了半晌,没有说话。
盯着沈文兮看了好一会儿,道:“翠芝,明天送兮儿去松江县吧。”
“早年我在松江县一处叫西兴谷的深山中建了一座宅邸,那里很安全。”
原本她打算以后带沈文兮游玩的时候过去居住的,没想到,倒是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翠芝眸光颤动,“小姐,文兮小姐受了这么厉害的刺激,要是离了你,恐怕...。”
“不走...。”
沈文兮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忽然响起。
邱清韵赶忙将人扶起身,坐在她身后,好让她有个靠处。
“阿瑾,我不走,不离开!我不要离开!”
沈文兮无力的揪着她的衣襟,一边哀求,眼泪一边不受控制的流淌。
邱清韵神色挣扎,将人拢在怀中,颤声回应,“好...。”
八天后。
苏柔的尸体只用一张破烂的草席裹着扔到乱葬岗。
后被邱清韵安排的人运送到安全地带,将遗体清理恢复好,入棺安葬。
连同下属从南阳加急寻回的沈庚遗骨一同葬在北永香园后院。
安排在邱清轩身边的假‘沈文兮’在知道皇上的指令后,‘自杀’而亡。
对外宣称受父母双亡的打击,不堪重负...。
沈氏九族除了被邱清韵藏起来的真正沈文兮外,全都难逃此劫。
边疆路远,大半的人都死在路上,被抛尸荒野。
沈文兮自从那天起,性情大变,阴郁了不少,整日郁郁寡欢,更多时候,只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院儿中,遥望沈府的方向...。
半年后。
这半年间,邱善每日上朝都会上奏重翻沈府贪污一案。
日子久了,朱殇也厌烦,直接罢免了他的朝务。
邱府也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严婉容每每看到自家夫君的愁容,心中也不是滋味。
冬日里寒风肆意刮过,枯枝随风摆动,在阳光的映照下,互相打着架。
邱清韵查到了沈庚的死为七皇子所为,目的就是与叶拓提前准备好的贪污一案,完完整整的推到沈庚身上。
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真理,由活着的人来决定。
这天。
邱善突然收到皇上的召见,严婉容帮他整理朝服。
“夫君,皇上不许你上朝已有四月,怎的这会儿又召见你了?”
邱善面露愁容,摇了摇头,转话道:“你这段时间有去见过兮儿吗?”
说到沈文兮,严婉容叹了口气,“见了,那孩子还和之前一样,除了韵儿在的时候说些话,其他时间...。”
说到这里,严婉容缓缓摇头。
邱善重重叹气,“如今风波已平,告诉瑾儿,找些日子,带兮儿,离开都城吧。”
“好,明儿我和她说说。”
整理好衣服后,严婉容目送邱善坐上马车离开。
北永香园。
沈文兮抱着岁安坐在廊亭下,仰头看着半空中的飞雪。
今年的雪,比往年还要大些,连桃枝都被积雪压弯了不少。
‘兮儿,快回来,再玩雪,一会儿着凉了!’
‘就是!不听话,爹爹可就要拿小竹条教训你咯!’
‘爹爹,娘亲,我在堆小雪人!’
‘是吗,那兮儿在堆呢?’
‘堆了一个爹爹,一个娘亲,还有兮儿!’
在同一样的雪景下,曾经的欢乐回忆不停涌现,而共同制造欢乐的人,却再也不能相聚...。
兀的。
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