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圣旨抵众府。上谕,命其等为公主幕僚。
“皇上之意,是你我竞相优异者,即可为驸马人选?”
“自然。”
“可这五公主驸马,必不好当。”
“为何?”
“五公主虽为皇上最器重公主,确是唯一非皇后所生之女,简而言之,其非嫡出...”
众人议论之时,便已有意将其为皇帝众子中唯一非嫡之事铺张,故而若其等成常宁羽翼,便好如站在了众皇子对立面,与其等势力为敌。
吕溯微眯双目,自以其等之语十足愚钝而叹,“你等莫要忘了,五公主自小养在皇后膝下,与众皇子情同亲生,今日你等竟在此挑拨离间,岂有将公主放在眼中?”
其等闻此言,便如被击中了心头忌讳,故而愤起道,“吾等可未有挑拨离间之意,寺卿家公子也算出自书香门第,怎么说话如此尖酸刻薄?”
“哼哼!吕公子不过多来几回,莫非就真将自己当成这五公主府主人不成?你吕公子倒是自愿了,也瞧瞧公主殿下愿不愿意不是?”
众说纷纭间,刘粲言缓而厉,斥道,“如此妄议公主殿下,你等该当何罪?”
犹令在场哑口,不时便闻院内一声通传,“公主驾到!”
彼时其人慌忙俯首,在此之前,朱迎欢本已将昨日招揽面首之晚宴遣散,竟不知今日皇帝竟将其等亲派于公主府以作门客?
朱迎欢抬袖,众人即起,观淳儿立于高台之上,扬声道,“诸位既要在吾公主府立足,必然要守吾公主府的规矩,五公主不养闲散之人,更不养无能之人!诸位既是皇上所命,必然各有所能,继而,你等不妨各显神通!施展技艺让殿下看看!”
继而众皆诧异,确见下人将各位画像皆连呈至案前,朱迎欢观望其上,便矢口挑选其一,闻那子起身复之,“臣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尹之子陈喻孝,问公主安!”
朱迎欢探其家世虽在此间不算显赫,行举却颇有大家子弟之风,“陈公子,仪表不凡。”
“承蒙公主谬赞,臣出生低微,不敢妄谈不凡。”
确闻淳儿在旁回说,“公子言重了,你父陈大人刚提都察院官首,你家今后前景光明!”那陈喻孝闻此,点头以回笑,谓,“公主殿下,臣较此间几位,实在是才疏学浅,不堪入人眼,遂而今日献上一陋技,望殿下笑纳!”
朱迎欢随之准允,见其出列席前,立于溪水之岸,耳畔水流伶仃,陈喻孝拾起羌笛而吹奏,那声与绿荫僻静相融合,与澜澜辰光相辉映,别有一番韵味在心头,犹令众人欣喜。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陈公子技艺了得,何需妄自菲薄?”闻座上朱迎欢盛赞,难能知其父陈尹那般追名逐利之徒,其却是如此清新脱俗,当真是歹竹出好笋!凡门出贵子。
陈喻孝谢赏而坐,便观其侧一士端物而起,且将物举于其首,躬身而道,“臣新宁伯谭忠之子谭璟,参见五公主。”
那厮便是方才置喙嫡庶之别的,淳儿张口便问询,“谭公子,手中举的,何物?”
“臣,臣受皇上之命,来此公主府,故而早于许久之前,亲功一幅画像,欲图今日献予公主!”
“噢?”朱迎欢一疑,其家因有伯爵之封,在朝犹有声名,然己对其家确是知之甚少,“谭公子亲功?是何画作?快快呈上!”淳儿即令,便见下侍将画自其手中接过而端上台来。
于此众人举神瞩目,朱迎欢已拨开卷轴,见只见画上,正是自己册封公主之时,戴宝冠穿翟服之状,遂而惊,“大胆!”淳儿扬声一斥。
众皆默首屏息,“谭公子可知?臣民私撰皇室之像,等同谋逆,按律当查!”
那谭璟虽性情大胆,故而行事喜欢自作聪明,见其好似慌忙地叩地而诉,“殿下恕罪!此些皆是臣以己心所想,而构思之公主画像,此画早已成型,臣只为博得公主欢心,不知...不知此触犯刑律,臣该死。”
朱迎欢双眉稍抬,观此画竟不像平常子弟私学之技,倒像是师出宫廷的画匠手笔,何况此卷上墨迹俨未干,其言之构思画像,早已成型,简直无稽之谈。
遂见朱迎欢捻卷抬手,那画轴复被丢在案上,遣返其人面前之时,淳儿骂来,“你是该死!置喙公主,私撰皇室像!你身为伯爵子,竟敢如此肆意妄为!”
“来人!将此画速呈至三司!将其押解待审!”
那谭璟方才顿了脸面,料想己之擅举竟一夕酿成大罪,且闻其失声求救,仍被侍卫匆忙带下。一时院内空气骤降,常宁之雷厉风行,众皆由此见识。
在场巍巍而惧,确见不多时,刘粲起身面向高台,谓,“其人之无知,还望公主莫扰!”
朱迎欢宛然一笑,“无碍。”
“如此便好,臣今日,俨有一技,要献于公主!”其言令在场投神,闻朱迎欢问询,“何如?”
“臣幼时,常闻家父提及皇后娘娘之才德,在世犹有女诸生之尊名,故而长仰女子之大义,与男子有过之无不及,公主常倚中宫,深为其之器重,必然也是德才兼备,今日不知可有幸,与公主共舞一曲?”
共舞一曲。其人神中如泉流动,犹有蕴意。
暖阳在照,鱼在暗池中露头,忽感微风摇动,树影婆娑,唯见其人透窗而外望,“你尝尝...”孟逸往李沐和碗中夹菜,“不知你能否吃得惯这滁州口味?故而吾从京都,带了些菜膳,你瞧瞧,你爱吃哪味?”李沐和迟虑时,孟逸正朝其扬眉以示,复观其缓神,“多谢师兄...”
众观其二人静坐桌前,且当李沐和要拾筷之时,孟逸已抬手将菜送至其嘴边,探其面色欣然,“你我何须如此客气?”
正是。那笃定之意在李沐和脑中盘桓,像是理应如此,却是食之无味,其不由遥望窗外,那风似乎未有吹动枝叶,今日正是好景象。
可知。良辰美景不可欺,暗世芳心何曾移。
“吾答应过你,今后必不会令你一人孤身...”面向其之言,如同此时二人比肩而行,李沐和唯有多谢二字,“好在沐和你无事,若非然,吾当一世自愧,悲不自己。”
廊间偶有风起,便如人心偶起涟漪,“师兄...”
“你,还不愿唤吾名吗?”孟逸意之明言之切,犹令旁观者诧目,且观亦沁在旁,犹有顾虑,众皆默首之时,其挽其手而将李沐和环抱在怀,此举犹是堂而皇之,却是如此自然,“莫非沐和心中,只当吾作师兄,别无旁的?”
其贴近己之说来,却观李沐和神之下坠,言语终是未出,忽感孟逸抚己发而慰,“无碍,只要你心中,有吾一席之地,吾便愿倾尽所有,守你一世周全。”
“一世何其远...”李沐和挣开其怀,立于其面前,深窥其神而谓,“思齐你,怎可如此轻信于旁人?”
只因在李沐和心中,其时常谨慎小心,行事处处得体。却闻其脱口道,“可你不是旁人,吾从来相信,你心似吾心,是否?”
孟逸凝注其双神平视,偶如此间风之泛动,那短虑在李沐和心间稍纵而逝,复观目之上抬,那风涌起吹落枝叶,池水缓流之声萦萦耳畔围绕,“是。”
李沐和默首之时,时间分秒骤停,二人继而相拥,那倒流之势令其心境翻涌,阳光如此暖,景色何相宜,为何又即如身处元月寒冬?“殿下...”那神檐下呆望而相注,又弗若有奇境之远。
大殿空旷而无声,皇帝远眺而久观,“怎么,沐子对朕之旨意,有所非议?”
其颔首而揖,“微臣不敢。”
“那这?......”皇帝所疑,即是其入殿之首问,为何赐其人入公主府为常宁之门客?且观其俯身,将画轴举于其前,“微臣无心冒犯圣意,只是刑部今日,方才收到五公主府之呈证,言之有人私撰皇室像,置喙公主!”
皇帝冥冥厉目而窥,“何人?”
待画置于案中呈上,皇帝亲睹时,且闻沐昕复道,“其人为伯爵之后,确是鲁莽无礼,肆意妄为,实不可恕!”
皇帝观此画确是触禁,不觉神色幻厉,便手抬湘管,于案前亲书下旨,似有生疑,“沐子身为都察院佥都御史,竟对刑部所呈之证如此熟知?”
“臣躬于都察院,有责为皇上监察百官,故而郑尚书,便将此证转交于吾都察院...”皇帝闻言,神中波澜未惊,“像是其将此烫手山芋,丢于你,你却甘愿认领罢!”
沐昕忽被其言戳中心地,遂转念道,“臣今日前来,实有一事,欲请圣鉴!”
皇帝搁笔而俯视殿中人,“噢?沐子且说说,何事!”
“圣鉴,臣昔日,全然因常宁公主之一言,故而几番将己之奏请呈于御前,所谓君子一言九鼎,重若千金,臣欲问陛下,其岂算失信与否?”
“失信?”皇帝打眼探去,其语出惊人,“沐子你,怎么说其失信于你?”
“公主曾与臣说过,若臣能在圣前,言之臣此生非其不娶,其便有允臣之意,今公主却因其一句戏言而将臣搪塞!...莫非臣之诚意,还比不上所赐之面首否?”皇帝遂而悟,喜闻乐见,此始作俑者竟是常宁,便刻意抬视呵斥道,“大胆!”
沐昕随之躬身,“君无戏言!朕之旨意,莫非还要因沐子收回不成?”
“臣不敢。”沐昕默首以应。“臣只是以为,陛下欲图为公主寻得辅佐之士,而并非谋利之徒,臣心惶恐,为何被视如壁褛...”
殿内静谧,远山日头沉下,宫墙内四处暗寂,烛盏于其前摇晃,一行正走廊穿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