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燕一直在待客室坐着,等到约克公爵先前塞给她的那一杯红茶彻底凉透了之后,才终于听见门外有了一点动静。
金属的门把手被轻轻转动了一下,随后最先走进来的依旧是那位白发的女仆长。
她推着一辆小餐车,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房间里的茶几旁,然后从车上依次取下了蛋糕、饼干和甜点,最后又在餐车的下一层拿出了两个茶壶。
把这些都在桌子上放好后,她才对江临燕笑了一下。
“抱歉,本来这个时候是韶明喝下午茶的时间,因为有客人在,所以只能把东西搬到这里来了。”
“我想,客人应该不介意边吃边聊?”
“没有关系。”
江临燕摇了摇头,接着把目光落到了身前的茶几上,然后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贝尔法斯特摆放的茶点和茶水都在远离她的另一侧,就好像这不算特别大的茶几上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一样。
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贝尔法斯特,又看了看那离自己老远,根本够不到的下午茶,江临燕后知后觉……
所以,她刚才问的那句边吃边聊,应该是她看着韶明一边吃,一边聊?
虽然她对下午茶没那么执着,但是……
好明显的区别对待啊。
在玉树,她也应该习惯了才对,毕竟比起前几天那几个舰娘来说,只是在这种小事情上表达自己不满的贝尔法斯特,显然已经足够温柔的了。
江临燕走神的念头才到这里,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就很自然地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贝法,辛苦你久等啦!”
“其实算不上辛苦,韶明,不过若是你真的对此心有愧疚的话,那就拜托你好好珍惜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吧?”
说着,贝尔法斯特笑着指了一下茶几上的各种点心和茶水。
韶明……她选择了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乔治她们来玉树之后,皇家女仆们做的甜点心份量是越来越足了。
能不能考虑一下她只是个普通人?
吃那么多她也是会吐的啊!
看着韶明脸上那微妙的神情,贝尔法斯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我只是和您开一个玩笑而已,请不必当真,茶水点心都已经准备好,贝尔法斯特就不打扰您和客人商谈正事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就请叫一声我的名字,贝尔法斯特不会离开太远的。”
蓝紫色的眼眸平静地瞥了江临燕一眼。
这么明显的动作下,贝尔法斯特话中意有所指的含义自然不言而喻,韶明欣然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用不上贝尔法斯特这细心叮嘱的手段的,但再怎么说这也是女仆长大人的关心嘛!
就算只是单纯为了让她安心,韶明也不会拒绝啊!
夹在中间好像有点多余的江临燕:……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一下,最后还是顺从了内心的本能,闭上了嘴巴,安静地坐在茶几的另一边像是雕像一般充当着背景板。
一直等到贝尔法斯特贴心地为韶明倒好了一杯奶茶,然后欠身,默默地离开了房间后,她才抬起头朝韶明看了一眼。
这位……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的故人,此刻仿佛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一样。
她神情相当严肃且郑重地拿起了桌子上另一个茶壶,掀开盖子看了看,然后神色微妙地又把它放回了原位。
“好久不见了,江临燕。”
“……好久不见,韶明,见到你现在这副样子,还真叫人意外。”
“你真的变了好多。”
“你不也是一样?我记得你小时候脸上的表情没那么少,是最近几年得了面瘫吗,这是病,得去治。”
“……”
为什么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明以前半天可能都等不到她跟人讲一句话的,怎么现在一开口就直接往别人心口上插刀子啊?
而且最开始面瘫的不是她吗!?
治好了之后现在就开始说风凉话了吗!?
这一连串的念头在江临燕脑海中飞速地一闪而过,可惜的是这些都不是这个场面下该说的话。
所以最后,江临燕也只能干巴巴地又重复了一句。
“你变化真的挺大的。”
“毕竟七八年没见了嘛,正常,不过你应该不是只为了感叹这么一句,所以大老远地跑过来找我的吧?”
“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我现在还挺忙的,况且我们的关系应该也没有好到能聚在一起回忆往昔的程度吧?”
好不留情面……不过这才是韶明。
眼前这个人终于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身影对上了几分,江临燕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倒不是说她有多喜欢以前那个冷冰冰的韶明,只是现在的她态度太好了,让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惶恐。
曾几何时,她也是那群扑火蛾子的其中之一。
把这些有的没的奇怪念头尽数压下,江临燕这才摆出了一副郑重的姿态,开始和韶明说起了正事。
“爷爷他最近身体愈发不好了,一直念叨着想再见你一面。”
“哦。”
“我还以为是他死了,你叫我去奔丧的。”
“……咳咳咳!”
虽然没喝到茶,但是江临燕还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她知道韶明和爷爷关系挺一般的,过去在江家,她从来没听韶明叫过爷爷,但是……但是现在这个跟仇人似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爷爷不会又瞒着她做了什么吧!?
江临燕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太妙。
可来都来了,她人都坐到韶明面前了,这个时候再回去质问一下爷爷,是不是也太迟了点?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劝韶明两句了。
“这个,嗯……要奔丧的话,其实也没有那么快,爷爷说他至少还能再撑两三个月的。”
“而且奔丧这种事情,也应该走流程,让淆山官方开具文书发到玉树这里来,然后你再过去才……”
等等,她这都是在说些什么啊!?
江临燕有些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再从自己嘴里蹦出一句关于奔丧的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