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和林石回到家的时候,王秀红已经做好了饭。
五条小河鱼稍微放了点油煎了一下,放了几片姜,炖出来了一锅奶白色的汤,虽然简单,却很鲜美。
剩下的红烧肉则按她中午的说法,里面放了土豆和豆角加工了一下。
王秀红吃饭的时候一直盯着林溪,发现不用她叮嘱,林溪就会把鱼刺给仔细挑出来,也会给林石碗里夹肉。
王秀红再次感叹,她闺女好像真的懂事了一点。
吃过晚饭后,林溪又啃了半块苹果,然后就早早的上床睡觉了。
人虽然躺在床上,身体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回忆着重生后有意识的第一天里发生的事。
林溪翻了个身,嗯......今天早上吵架没发挥好。
她现在在大家印象里还是个傻子啊,应该直接骂的,直接动手也行,反正不能这么委婉,还好她奶奶战斗力高。
不行,越想越气!她头上的洞还没长好呢!下次见到张建军一定直接动手抽他!
林溪又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看着房梁交错的屋顶,也不知道恪儿怎么样了,他现在七岁多了吧,不知道像她多一些还是像楚斯年多一些。
二十来岁的恪儿倒是眉眼像她,轮廓线条像楚斯年,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这样。
对她而言,昨日他还是襁褓里软软糯糯的团子,睡了一觉,就变成七岁了,他现在应该上小学了吧?
想着想着,林溪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恍惚间,好像又听到她三嫂对她说的话:“斯年这个人,倒也有趣,尤其是在感情上,他若想要收回,那立刻就能收回,干干净净,一点不剩,这比求而不得死缠烂打更让人觉得害怕。”
......
第二天一早,林溪吃过了早饭就要去县里医院换药。
虽然她才清醒了一日,其实她已经出院三天了,医生叮嘱三天一次复诊。
林溪本想一个人去,可林老太和林大山都不同意,无奈之下只好由林石陪着她去。
临走前,林老太塞给林石一块钱和几张粮票,嘱咐他不要省那三分钱,跟姐姐一起坐公交车去。
林溪撇了撇嘴,昨天还给我钱呢,今天就不给了。
他们村离县城很近,坐车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去医院里看了下,医生说恢复的很好,三天后再来复诊。
换了药之后差不多才上午十点多,林溪没怎么吃早饭,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好在没走多远,医院旁边就是一家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也分不同的档次和大小,医院旁边的这家显然属于中下水平。
远远地就能看到上面挂着的牌匾,上面写着“国营饭店”四个大字,旁边还插着一面五星红旗。
林溪带着林石走到那扇朱红色的木门前,从一旁的玻璃窗望进去,可以看到里面大厅的面积并不是很大,也就十来套桌椅,不过收拾的很干净,桌椅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走进门后,映入眼帘的就是墙上贴着的标语: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间,饭店里只有他们姐弟两个,服务员看到他们进来,只是略抬了下眼皮,依旧靠在柜台前面,整个人一副爱搭不理的状态。
林溪明白,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在现在可是顶好的工作,跟他们类似的还有百货大楼和供销社的销售员,他们对顾客冷漠是很常见的事,不随便动手就是给面子了。
有些公安同志会特意在这些地方挂个牌子,上面写着“不准随便殴打顾客”。
这年头,吃公家饭的就是这么牛叉。
林溪没有理会她的态度,走上前去问她今天都有什么菜供应。
“疙瘩汤,馄饨。”服务员之前看她穿着很是朴素就不想搭理,现在走近了看,发现她的长相很是出挑,那脸蛋,嫩的都能掐出水来,那细腰,自己一双手就能握住,心里泛上来一股气,说话更是没好声。
林溪明白医院附近的国营饭店提供的大多是这种好入口的饭食,加上还不到饭点,能有这些就不错了,便问林石想要什么。
“馄饨。”林石想都没想就脱口说道,馄饨里虽然没有多少馅,但好歹也是肉啊。
林溪看了看旁边小黑板上,上面写着今天供应的主食是馒头、油旋、烧饼,转头对服务员说:“那就两碗馄饨两个烧饼吧。”
“四毛钱,三两饭票。”
馄饨三毛钱一碗,烧饼一毛钱两个,他们两个一共花了不到五毛钱。
林溪和林石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一会儿馄饨和烧饼就上来了。
烧饼应该是早上做好了,放在被子里捂着的,已经不酥了但还有些温热,轻轻咬一口,里面满满的芝麻香气。
馄饨用褐色的粗陶碗盛着,每碗里面有十来个馄饨,皮很薄,馅也不多,隐隐泛着点肉色,汤里面有紫菜和虾皮,上面还飘着一些香菜末点缀。
林溪拿起勺子,连馄饨带汤送入口中,滑而不腻,鲜美多汁,这两天被玉米面窝窝头折磨的胃口瞬间就被打开了!
这才是人间烟火气,这才是活着的意义!
林溪慢慢的咀嚼着馄饨,小口的喝着汤,珍惜这唇齿间的味道,而林石就不同了,也不管烫不烫,三两口就吃完了,摸着吃饱的肚子,看他姐姐吃了还不到一半。
褐色的碗与她纤细白皙的手映衬,很是好看,吃饭速度不慢却很......优雅?他姐姐以前吃饭也这样吗?
两人吃完也不过才十一点,时间还早,林溪心里正想着法子:该怎样才能把林石忽悠着跟他去一趟市里呢?
林溪正思考着呢,一个没注意,对面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个人,差点就撞到她,幸好林石眼疾手快,用力拉开她,看着那人横冲直撞的冲开前面的人群,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去。
那人一路跑过去撞倒了几个行人,眼看就要与一位骑自行车的人撞到一起时,骑车的人紧急刹车,刹车与轮胎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可这仍然没有阻止两人撞到一起。
“你这人干嘛的,没看到有人骑车吗?”车主从地上爬起来,居高临下的指责撞到他的人。
那人并没有理会车主的指责,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前跑。
还没等他迈出第一步,就来了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
那群人一个个都戴着一个红袖章,看到他们,本来围观看热闹不嫌事大群众都散了开来。
“就是他,快把他抓回去!”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们误会了!”
“误没误会带回去调查调查就知道了!”
说完,一群人就将那人架着带了回去。
围观了全程的林溪小声问林石:“那人干什么了?怎么招惹这些红袖章了?”
林石虽然才十三岁,可遗传了林大山的身材,人长得高,已经快和林溪一样高了,他微微侧头,小声对姐姐说:“我听同学们说,他们这种是去黑市里投机倒把的。”
林溪之前也听说过黑市,重生后虽然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可依旧看的心中一紧,暗暗告诫自己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仗着自己知晓一些未来的事而自大。
其实于她而言无论做什么,都不如快点找到儿子,啃儿子的好。
“石头,你跟我去趟市里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林溪一脸严肃的看着林石。
林石一脸懵,不知道姐姐为何突然要去市里,可看到姐姐那一脸认真的神情和坚定的眼神,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
楚老爷子的老家在谭州市,她死后两年,婆婆去世,之后公公就带着恪儿从京市来谭州市养老。
公婆两人一共有四个孩子,长女楚斯夏现在在南部某军区,长子楚斯聿三年前出任务时受伤,双腿残疾,无奈从部队上退了下来,现在在京市养伤,他儿子楚忱现在应该在上高中。
老三楚斯越从事外交工作,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京市,她死时,三哥三嫂的女儿无双才六七岁。
最小的就是楚斯年,现在在军工科研所。
红旗公社所在的县城离谭州市并不远,坐公交没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谭州市自古以来就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又是省会城市,处在交通枢纽中,有好几座火车站和各类大型工厂,发展的很是不错。
下车时,到处可见带点晚清色彩的建筑与现代五六层的高楼掺杂在一起,别有一番韵味。
林石却没有心思看这些,他沉默不语,还处在震惊当中,自己怎么头脑一胀就答应了姐姐这个无理的要求,他们家在谭州市也没什么亲戚啊,来这里做什么!
从公交车下车后又走了一段时间,就到了南围路。
她带着林石走在这青石板路上,秋天的法桐已经开始落叶了,一个个小球滚在地上,一不小心踢到,在地面上滚来滚去。
南围路这座宅子是楚家的祖宅,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她与楚斯年刚刚结婚的时候来过一次谭州市,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对这里也还算熟悉。
她有些恍惚,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这里的变化并不大,让她差点以为回到了自己十八岁刚结婚的时候。
她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际遇,能再次以十八岁的年纪踏入这里。
心里隐隐有些激动,马上就要见到儿子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认自己,自己该怎样说,才能让他相信自己就是他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