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空易拉罐越来越多，桌上的菜却没动多少。
陆席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总和我说，我们是不同的。”
那时候刚来，她有自己的倔强，也有自己的骄傲，她总想证明自己，就算她是民族班来的，就算她不出生在京北，她也不比这里的人差。
但是，现实给了她重重一击。
后来，听多了唐梵希的话，她也渐渐讨厌这个班里的人。
她不喜欢和班里的人接触，说话。
即使有人来找她说话，她总觉得她们的语气，就像唐梵希一样高高在上。
她觉得自己的心理有些偏激。
“那时候你来找我说话，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是我太内向了，融不进集体……”
她吸了吸鼻子，手里不停摩挲着啤酒瓶的杯壁。
冷气凝结成的水珠顺着杯壁滑下，没入她的手里。
“可是那时候我觉得，你和唐梵希是一样的，甚至还对你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对不起……”
高中的时候陆席不太敢和她说话也是因为她开始的时候对陆席的态度很不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会那样对陆席。
或许，从那时候起，她就已经出了问题。
她拒绝了一切，把自己圈在一个世界里。
而那时候，陆席就是那个不断敲门的人。
陆席眼睛有些酸，他揉了揉有点酸的眼睛。
“没关系。”
他坐到叶蓁蓁身边，拿走了她手里的酒瓶。
他和叶蓁蓁面对面坐着，捧着她的脸，让她直视着他。
“就算你拒绝我千百次，我也依旧走向你。”
有些事情他都不太记得了，但没想到叶蓁蓁还在记着。
“蓁蓁，你相信我，好不好？”
叶蓁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之前对陆席有偏见。
觉得像他这样一直被偏爱的人都不可能体会到她的感受。
他的每一次靠近，换来的只是她的又一次远离。
“我说过的话都算数，我也不只是想单单成为你的男朋友。”
想成为你在京北的依靠。
委屈，难过，不开心，都可以告诉我。
你不喜欢谁，讨厌谁，也不要担心我会因为这个而觉得你不好，因为你就是我判断的标准。
他把叶蓁蓁抱在他的腿上，像抱小孩一样抱着她。
他替她擦去她的眼泪。
“当初，我不应该退缩的。”
不应该因为你的退缩也选择去退缩。
“对不起。”
他的头也抵在叶蓁蓁肩上。
叶蓁蓁只觉得肩膀一片湿润，湿热的水落在她的肩上。
她捧着陆席的脸，抬头看他。
豆大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里。
他搂紧她。
如果他当年不退缩，不害怕，或许她不会像现在这般脆弱。
叶蓁蓁把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头靠在他的怀里，摇头。
“你和我说对不起干嘛，我都没和你道歉。”
陆席吻了吻她的发顶，摇头。
叶蓁蓁窝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
“之前你让杨憬来陪我说话，其实我知道。”
陆席拍着她的后背，应了一声。
纪心大大咧咧的，很多时候不太能感受到朋友的心事。
杨憬相对于纪心就会好很多，他虽是男生，但是会比较细心。
叶蓁蓁不开心的时候会主动逗她，虽说效果甚微，但是看到她笑了，总归会好一些。
这么多年，每每想到高中时代，总觉得自己是个胆小鬼。
叶蓁蓁喝了点酒，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松散了一些，只是眉间常常皱着。
耶耶吃饱了开始犯困，跑到沙发上枕着叶蓁蓁刚才盖过的薄毯就趴下了。
换班这个事情对她其实更多的是一个打击。
她不认为秦安有错，但是秦安说对不起她。
如果她没换班，按她的成绩，或许可以考上京大或华大。
他另一只手牵住叶蓁蓁的手，紧紧扣住。
“如果当初你没来，或许现在也不会这么难过。”
不会遇到唐梵希，也不会有这么多不开心。
————
叶蓁蓁睡不着，就算陆席怎么哄她，她都睡不着。
趴在陆席的肩上，看着他来回踱步哄她。
她其实没有想好怎么遇到秦安。
她其实很害怕秦安对她失望。
但是，秦安说对不起她。
她高考结束之后住院的那段时间，其实秦安来灵癸看过她。
但是那时候她没见到秦安，林秀说秦老师来了一会儿，看了她一下就走了。
就像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秦安一样，秦安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她饱受煎熬，后来的日子过得也是一团糟，那时候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样子。
回京北后，她没想过会遇到陆席。
刚认识的时候，也不认为她和陆席有什么交集。
她摸了摸陆席的耳垂。
她今晚心情崩溃，一是因为遇到秦安，二是因为堆积的垃圾溢出来了。
她不知道怎么接受秦安的歉意。
她是个时好时坏的人，情绪阴晴不定。
“我其实是个不太好的人。”
陆席停住脚步。
“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个百分百好的人。”
他语气庄重而又认真，仿佛在陈述一件很重要的事。
叶蓁蓁心里酸酸的，只能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那现在呢？”
陆席轻笑，无奈地摇头。
“百分百。”
叶蓁蓁又咬了一口。
“百分之零。”
叶蓁蓁有点听不懂他说的这个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百分之零就是没有，所以你在我心里不会有不好的那天，懂了吗？”
叶蓁蓁转头噢了一声，慢悠悠的又趴回他的肩上。
陆席又带着她晃悠了好一会儿，她看向紧闭着的窗户。
初雪已经结束了，不知何时才又会迎来下一场雪。
耶耶困了，在沙发上睡着了。
桌上的啤酒瓶，吃剩下的菜还没收。
她洗过澡后就这么一直挂在陆席身上，他抱着她，什么话都没说。
“陆席。”
她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
她看向他那被她蹭皱的衬衫，开口道：“我想睡觉了。”
陆席应好，把她抱进卧室里。
她坐在床上，抬头看着陆席。
“我想喝水。”
陆席点头，刮了刮她的鼻子。
“好。”
看着他出去，叶蓁蓁从抽屉里拿出药，掰了一小片攥在手里。
外头的沙发被耶耶占了，家里也找不出多余的沙发和床。
陆席回来，把水递给她。
叶蓁蓁接过水。
杯壁的温度传来。
她看向床边。
“今晚，你就睡这里吧。”
看着她拿枕头隔出来的空间，他失笑。
“不用，我在一旁守着你就行。”
叶蓁蓁看着他，没说话。
“现在十一点，夜还很长。”
陆席坐在一旁，笑着看她。
“叶蓁蓁，我是个成年男性。”
他的眉头一挑。
“我可没办法确定，夜这么长，我能不能忍得住。”
叶蓁蓁握紧杯壁，手里的药粒也攥的很紧。
“那，那不是有枕头隔着？”
陆席被她的话逗笑，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枕头是防君子的，对我这样的流氓是不管用的。”
叶蓁蓁不说话了，默默喝了一口水。
陆席接过水杯。
“休息吧，不用考虑我。”
他揉了揉叶蓁蓁的头发。
叶蓁蓁躺下一会儿，听到了外头陆席收拾碗筷的声音。
她盖好被子，缩进里面。
这个药效来得很快，只是一会儿，她开始有了困意。
连灯都没关，她就睡了过去。
陆席收拾好客厅的时候，回到卧室看叶蓁蓁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轻笑一声，擦干净手上的水渍。
“晚安。”
他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