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潇与夏安对望一眼,皆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
也不知是天气热,还是怎么,叶溪总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上下不得烦闷的很。
叶溪道:“即使女子嫁了人,也是有姓名的。记住,我姓叶,叫叶寒溪,烦请大人莫要再叫错了!”
古代女子命贱,即使官家子女也逃脱不了夫家姓氏,可她不是叶寒溪,可做不来那逆来顺受的事。
夏安睁大眼,第一次听女子这般说,偷偷瞄了一眼主子,抿唇不敢说话。
且不论男子不能随意称呼未出阁姑娘家的名字,已嫁做人妇女子的名字更是唤不得。
但这事在韩潇眼里却不算什么不得了的事,只是诧异于她的豪爽与直白。
“好,叶姑娘。现在是否可以告知,来此处的目的?”
还是叶姑娘听得舒服。
不是叶溪不接受这具身体已嫁作人妇的事实。
只是她现在连叶寒溪的夫君都未见到,况且魏家这般待叶寒溪,肯定绝非良人,她才不想受这窝囊气。
叶溪微微一笑,盯着已被贴上封条的曹府大门,直接问:“大人一直派人守在此处,曹家出事,想必你们已经第一时间进去探查过,可有什么线索?”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韩潇冷漠的问。
“这封条都贴上,证明官府已经查完,但你们却还没走,难道不是在等我吗?”
况且,她来这树下才多久,韩潇便精准找到她,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韩潇点头,再次肯定,传言确实不真。
挑眉望着眼前的墙壁问:“想进去看看吗?”
“可以?”
叶溪半信半疑。
既然来都来了,如果可以,她倒还真想进去瞧瞧情况。
一夜间几十口人全部暴毙,如果真是毒杀,那这凶手的手段也太狠毒了一点。
“大门肯定走不了,毕竟身份不便。”
“所以呢?”
韩潇长得人高马大,一看武功底子不弱。
难道要像电视剧里一样,抱着她飞过去!
如果真这样,那岂不是赚大发了。
叶溪忍住开心,笑眯眯的望着韩潇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
只见他伸手指着墙壁上一个洞口,再上下打量她。
“……”
笑容瞬间收回。
“你不会让我去钻狗洞吧?!”
老天爷,这让一个女子去钻狗洞不合适吧。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叶姑娘身份特殊,韩某实在不便。”
韩潇说完还特意后退两步,以保持距离。
叶溪抽了抽嘴角,勉强一笑。
好,很好。
说得对!
她怎么又忘记这茬。
这可是在古代,男女大防大过天。
她怎么会脑补韩潇带自己飞过墙的画面!
真是罪过,罪过。
但要进入曹家,好像真只有这个办法。
叶溪长长一叹,十分无奈的说:“行,你们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要查真相,就只能如此,钻狗洞虽然憋屈,但总比进不去好吧。
躲在墙角下望着韩潇与夏安潇洒跳进去,叶溪盯着破旧甚至黑得发亮的狗洞,一闭眼一咬牙,伸头就穿过去。
叶寒溪身材本就瘦小,轻轻松松就钻了过去。
闭塞的视野瞬间开阔,看周围的布置,应该是后院厨房。
左边墙角堆着一摞一摞劈好的柴火,在柴火前有一方石桌,四把石凳,上面摆着一个粗瓷茶壶,四个粗瓷茶碗里还有未喝完的半碗茶,地上有白石灰粉洒过的人型印记,刚好是四个人,应该是坐在石桌上一起喝茶的家丁。
叶溪的目光落在茶壶上,刚走近,就听到韩潇的声音。
“茶早就查过,没任何问题。”
“哦。”
也对,像这样很明显的地方,衙门肯定早查过了。
“那这些尸体都送到衙门了吗?”叶溪跟在韩潇身后边走边问。
“曹府主子的尸体送到衙门,有仵作验尸,家丁和婢女尸体会送到义庄,有家人的会去那里认领。”
“那验尸最快要几天有结果?”
“三日。”
自进入院子后,夏安一直远远跟着。
眼前这一问一答的画面,着实让夏安一愣。
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难道……
夏安惋惜一叹。
可惜,可惜了。
两人边看边走进正厅。
曹家是梨县富贾,府宅自然不小,正厅修得也极为气派,雕梁画栋,白玉石阶,皆彰显主家地位。
韩潇目光淡定,仿佛早就见惯这些,目光细细搜寻,只看一些不容易发现的角落。
“啧啧,一个小县城的富商,居然这么有钱!”
叶溪盯着桌上一只雕刻精细的莲花盏,啧啧感叹。
“曹家生意做得大,丝绸,茶叶,布匹,珠宝,乃至铁矿都有涉及。况且梨县以北百里之外便是与北苍交界的边境,北苍土地贫瘠,物资匮乏,曹家经商多年,也经常来往两国,自然赚得盆满钵满。”
“铁矿?这东西能随便卖吗?”
虽然她对历史没什么了解,但依稀记得在古代铁矿可是稀有物。
“东盛国盛产铁矿,在本国境内,只要有能力,能办下经营证,铁矿可私下买卖。但朝廷有律法规定,铁矿不允许卖给其他国家,特别是北苍。”
“为什么?”
韩潇耐着性子回答:“北苍居于北,从小在马背上讨生活,因为土地贫瘠,物资又不丰富,为了生存,他们养成了十分好战的性子。北苍不盛产铁矿,所以他们兵器短缺,这样他们才能安稳待在北边。”
打仗就必须要兵器,北苍好战,但苦于没有兵器,所以只能安稳待着。
“也就是,如果他们拥有大量铁矿,就会造兵器,发动战乱,争夺土地。”
“是。”
叶溪点头,唏嘘道:“古往今来,任何一场战争皆是因为生存。如果他们拥有好的土地,不用再为吃穿发愁,或许也想安居乐业呢。”
“为了生存。”
韩潇收回探寻的目光,落在叶寒溪脸上,又极快收回。
“你这看法倒是奇特。”
“什么意思?”叶溪不解。
“在位高者看来,战争是侵略,是挑战他们的权威,并不会有人考虑到生存或是其他。”
封建王朝,只会考虑皇权永固,根本不会考虑百姓要的是什么。
叶溪无奈一笑,目光落在桌上一坨黄色粘稠物上。
“这是什么东西?”
她凑近,刚伸手准备去摸时,衣摆却被拽住。
“别乱碰!”
今日穿的衣服袖子有些宽大,就这样被拎着,倒像是胳膊被一根绳子吊起,格外滑稽。
“夏安。”
韩潇话音一落,夏安立即飞奔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帕子将黄色粘稠物包起收好。
“立即查清楚是什么东西。”
“是。”
夏安回完话又一溜烟消失,速度快得像根本没有出现过。
“好功夫。”
叶溪下意识伸出大拇指赞叹。
韩潇松手,又习惯性双臂环胸。
“功夫好没用,眼神不行。出事后,夏安带人进来搜过一圈,可什么也没发现,但你却一眼看出那桌上的东西,看来夏安得好好练练眼了。”
突然被夸,叶溪当然开心,笑眯眯的说:“男人与女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看事物的眼光自然也不同。不过,我很好奇,这么漂亮的青瓷盏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前些年,京里盛行果子糖水,将各式各样的新鲜果子切好之后放在糖水里泡着,放在冰窖里存着,来年就能吃到又甜又新鲜的果子,这青瓷莲花碗就是用来装果子糖水的。”
果子糖水?
这做法,怎么听着像是罐头的做法。
难道就是罐头?
叶溪脑子里灵光一闪。
“那曹府肯定也有冰窖吧。”
韩潇点头,刚准备回答,却是一怔。
叶溪了然一笑:“看来韩大人和我想到一处了。”
韩潇摇头:“但这说不通,这果子糖水在京里的价格不菲,在这里必然也如此,如果问题真出在这里,那些下人怎么可能吃得起。”
“是与不是,咱们去冰窖看看不就知道了。”
如果她没猜错,刚才那滩黄色的东西,应该是枇杷。
曹府虽大,但能做冰窖的地方并不多,所以韩潇没费多长时间就找到冰窖,在冰窖里果然找到果子糖水,其中便有几瓶枇杷糖水。
“枇杷易坏,即使做成果子糖水也不能存放很久,这架子这么大,肯定之前放了很多,为避免东西放坏了,将糖水分给下人吃,也很合理。”韩潇皱眉分析。
“但还有一个问题,枇杷的成熟的季节还未到,而这么多的枇杷肯定不是今年的东西,可这么久的时间,曹府的人为什么没提前吃完?”
“只有一个可能!”
韩潇拿起一罐果子糖水往外走,叶溪也很快跟上。
“没有早吃完只有可能是别人送的!”
幽暗的视野突然变亮,叶溪下意识闭眼,身体突然一轻,耳边尽是呼呼而过的疾风,没多久虚浮的脚才沾到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叶溪扶着狂跳不止的心,兴奋喊道:“多谢。”
“举手之劳。”
“我谢的可不止这件事。”
韩潇疑惑望着她。
“还有宋元的事,多谢你把他送进衙门。”
“不用,左右是他对我没用。”
叶溪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笑着说:“反正我欠你两次救命之恩,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至于曹府的事,我也会继续查下去,所以,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