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识卿微扬起下巴。
即便求人,也从不低头。
“我可以跟你交换。”
“交换什么?”
“任何东西,只要你想要。”
叶溪挑眉,忽然来了兴趣。
“真的?”
叶识卿毫不犹豫点头。
“自然。”
叶溪眼睛咕噜一转,嘿嘿笑到:“可否将你酿酒的技艺传授于人?”
叶识卿一愣,颇为不解。
“你又不能饮酒,要这个做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酿的酒可是连京城最好的酒楼都高价求之,这可是赚钱的好东西,当然有用。”
“赚……赚钱?”
叶识卿不太理解。
“父亲是二品官员,每个月俸禄虽不够府上开销,但府里还有几个庄子,每年收成也是够用,你很缺钱吗?”
叶溪无奈一笑。
“你得母亲喜欢,所以母亲都将好东西往你院子里送,自然也不会缺你银钱,但我就不一样,院子里各处都要钱,若是靠府里发放的月钱,是万万不够的。”
叶识卿还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眼神一暗。
“母亲是个直脾气,说话做事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或许在你眼里,她全心全意对我,但这其中滋味只有我能体会。”
“是压力,因为这些好并不是无条件的,母亲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能撑起叶家,期望你事事做到最好,为叶家争光。”
叶识卿诧异望着她。
“你……你怎么知道!”
她以为这世上没人能明白这种感觉。
叶溪咧嘴一笑,走到屋内桌前倒了两杯茶又重新走回去。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魏澜舟母亲是这样,我们的母亲自然也是。叶家没有儿子,我又不成器,母亲的希望自然都落在你身上。”
叶识卿道:“可她从未问过我,这些是不是我想要的。”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很多事我们确实无法做决定,不过你敢去争未来的幸福,倒是让我很钦佩。”
叶识卿莞尔一笑,眼睛突然有了神采。
“说到底还是你启发了我。”
“我?”
“因为你敢于同魏世子和离,敢于直面世人的指指点点。而我……”
只要想到他,脸颊就微微发烫,心也不受控制乱跳。
“我喜欢他,从小就喜欢,为他我认真学习琴棋书画,诗酒茶,甚至骑马射箭都不落。”
“仅仅只为能配得上他?”
叶溪有点不能理解。
叶识卿腼腆一笑,点了点头。
“他可是楚国公世子,在世家子弟里也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这样优秀的他,应该配一个端方秀丽的妻子。”
所以,她这是按照国公府世子夫人的样子在学东西?
叶溪不禁咂舌。
这份爱,还真是够沉重。
“可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看到的都是他的好,但如果有一天你了解到真正的他并不如想象中完美,又当如何?”
“人无完人,是人就会有缺点,如果他愿意在我面前展露缺点,说明我已经是他很信任的人。我反而会很开心。”
虽然有点恋爱脑,但好像也有点道理。
人只有在熟悉和信任的人面前暴露缺点。
“你呢?”
“我?”
叶溪没反应过来。
“我什么?”
“你和御城司的韩指挥使是怎么回事?”
她和韩潇?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叶溪下意识回答。
“普通朋友?”叶识卿明显不信。“普通朋友会带着御城司的人大摇大摆去救你,还亲自将你送回叶府,并且还请动宫里女医官过府为你诊治?”
“这……”
叶溪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像确实如此。
不知从何时开始,韩潇对她的态度确实有所改变。
见她回答不上来,叶识卿抿唇偷笑。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些可不是普通朋友能随便做的。而且,你当街被掳又被救回,若不是方医官过府诊治,堵住外面人的嘴,你早就被那些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女子失洁,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要命的事。
难道,韩潇对她……
叶溪吃惊的瞪大眼,倒一口冷气。
“反应过来了?”
叶识卿饶有兴趣继续说:“知不知道父亲为何突然将周景引荐给你?”
“为何?”
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因为父亲也看出来了,御城司指挥使有监察百官,守护皇城之责,权利重大,更是天子近臣,而父亲又深受圣上重用,若两个权利相当的人结合在一起,是圣上想看到的吗?”
当然不能。
帝王之术在于平衡。
所以父亲早就看出来,才会将周景引荐给她。
难怪祖母没有意见,原来祖母也早就看透这层!
想透这些,叶溪突然发现,韩潇的心动都有迹可循。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更何况像他那样的身份。
可为什么?
叶寒溪除了皮囊好看,几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为何会动心?
见她陷入沉思,叶识卿抿了一口茶又问:“你对他什么感觉?不会真的只将他当朋友吧?”
“那不然呢。”
叶溪脱口而出。
“我好不容易从魏国公府的泥潭里挣脱出来,怎么可能又自寻死路。况且,喜欢一个人需要很多很多精力,我没空,也没那个心思。”
叶识卿点头,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往外走。
“如果这真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父亲和祖母便可放心了。”
任何事在家族利益面前都无足轻重。
叶溪每隔三天就会到御城司跟韩潇学武,但自从察觉韩潇的心意后,她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连续好几天没去,因为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他。
御城司,韩潇早早就等在练武场,直到太阳升至头顶仍旧没等到人。
守在练武场门口的夏安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劝。
虽然三月阳光不烈,但不吃不喝站好几个时辰,身体也会顶不住。
可夏安也了解主子的脾气,除非自己想明白离开,不然谁都劝不动!
真是急死人。
派去叶府和子衿成衣铺的手下同时回来,都苦着张脸,显然是没见到人。
夏安懊恼一叹,踌躇半天才敢上前。
“大人,您已经站了好几个时辰,不如回屋休息一下。”
“派去的人都回了?”韩潇冷声问。
“回了。”
“没见到人。”
“是,叶二小姐还是说身体不舒服。”
“好一个身体不舒服!”
韩潇冷哼,垂于身侧的大掌情不自禁握紧。
躲一个人,就像老鼠躲着猫。
无时无刻都要小心翼翼。
叶溪已经尽量减少出府的次数,但西街的铺子才开始,又有新的业务要铺开和跟进,再加上和何程谈的玉石生意需要更周全的营销方法,确实不能天天窝在府里。
这日,她刚到西街铺子,似乎还没坐到椅子上,门口赫然出现一个高大又熟悉的身影。
心猛得收紧,脸情不自禁一热。
“你……你怎么来了?”
哎,为什么每次看到他紧张的时候就会口吃!
韩潇依旧穿着一身黑,目光幽深紧紧的盯着她。
“听闻你最近身体不适,刚好在街头看到你的马车,过来瞧瞧。”
“哦,是……是吗?”
叶溪心虚一笑。
“我……我没事了,有劳探望。”
“所以后日可以正常学武?”
学武?
乖乖,她现在要避开他,怎么可能再单独跟她学!
叶溪干干一笑。
“那个,我……我可能都去不了了!”
韩潇挑眉,语气骤冷。
“理由?”
她情不自禁缩紧脖子。
“那个,我……我最近铺子忙,而且,而且我觉得……”
“觉得什么?”
韩潇一步一步逼近,张大的压迫力让她情不自禁后退,直接被逼进墙角,退无可退。
他的个子本就高,被他堵在角落里,光线全被遮挡,只能仰头望着他隐藏在暗处的目光。
她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紧张。
“我觉得……我们当朋友挺好的。”
“嗯?”
“就是,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应该保持距离,所以,我不想麻烦你,而且你事务繁忙,确实不应该为我而分神。”
“若是我愿意呢?”
韩潇步步紧逼,已经看明白她的心思。
“叶寒溪,你还想继续装傻?”
装傻?
她装什么傻!
“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装傻了。而且,我之前也说过,才爬出火坑,压根没想过其他。”
“可你也说过,若有合适的人,也不会拒绝。”
他的声音很轻,像红泥小火炉上蒸腾而起的热气,带着灼人的温度。
“若那人是我,你会考虑吗?”
“啊!”
叶溪诧异睁大眼,心像被一只大手用力握紧又放松,酸胀的厉害。
又有点像从高空坠落,晕晕乎乎的。
“我……我们……”
“回答,会或不会!”
韩潇除了脸长的奇怪一点外,个子优秀,能力优秀,又是天子近臣,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不错的选择。
可自己喜欢他吗?
谈恋爱要的是互相喜欢,若是没有心动,只是在消磨彼此的时间而已。
叶溪缓缓垂下头。
“我不知道。”
韩潇的心倏然一冷。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