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夫人冷笑:“是啊,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你父亲是出名的正直,说他徇私舞弊,卖爵鬻官,连圣上都不信。”
“是啊。”
她连忙点头。
“连圣上都不信,祖母就更不用担心,父亲是一个正直的好官,圣上也不会随便受人蒙蔽的。”
叶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里屋书桌旁的白瓷画缸里,她的心不由一紧,心虚的往旁侧身,试图挡住祖母的视线。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圣心更是难测,这次圣上相信,可下次呢?”
下次,什么下一次?
叶溪有点懵,没反应过来。
“知道祖母为何问你和韩妃,五皇子的关系吗?”
她心虚摇头,毕竟没说实话,心里理亏。
“因为这次的箭是冲他们来的!”
叶老夫人语气微沉,收回握着她的手。
“韩妃娘娘不是一个多事的性子,但却愿意向圣上开口,五皇子虽一直在京中,却从未亲自登过任何官员的门。这些反常,我们看得到,外人也看得到。”
“所以呢?”
叶溪的心有些慌,似乎意识到什么,但却不愿意相信。
“吏部尚书掌管着东盛所有官员的升迁调动,权利之大,非常人所能承受,担任这样重要位置的人,若是突然倒戈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身上,其他两位皇子会怎么想?圣上又会如何想?”
皇权争斗,九死一生,更不可能放过任何潜在的危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所以,叶孤清是被她连累了!
这是一次警告,不仅在警告叶家,更在警告孟怀潇!
叶溪只觉脊背阵阵发凉,感觉胸口被一只大掌紧紧捏住,呼吸艰难。
叶老夫人见孙女突然惨白的脸,长长一叹,又重新握紧孙女拽紧的手,语重心长道:“溪儿,祖母说这些并非是要强迫你做什么,只是祖母想让你明白,皇家并非普通人家,皇室无情,莫要被儿女情长冲昏头脑。”
她不傻,当然明白祖母说这些话的用意。
其实她心里一直隐隐有这种感觉和预期,也十分清楚她和孟怀潇之间存在的问题和差距。
可心动,无法控制。
所以她才打算做个鸵鸟,把头埋起来,装作看不见。
可现在已经不是缩头就能解决的事了。
眼睛不受控制一酸,她强扯出一个微笑,抬头望着祖母。
“祖母,孙儿明白您的意思,孙儿会好好考虑的。”
都是聪明人,有些事,点到即止。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明日就是万朝会,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天色越发炎气,整日窝在屋里闷得慌,于是偷偷溜出府,一路狂奔至城郊,又刚好骑到湖边,湖面水波荡漾,碧绿的湖水在烈日下透着一股凉意,岸边停泊着小船,船夫戴着斗笠坐在船头,手里握着一柄鱼竿一边等客人,一边钓鱼。
倒是挺有闲情雅致。
叶溪翻身下马,渡到湖边,瞧景色不错,突然来了兴趣。
“船家,我想乘船去湖心游玩,不知需要多少钱?”
“半贯铜钱,包来回,不限时间。”
声音听着颇为年轻,不像是老者。
她不禁疑惑又走近几步,想瞧清斗笠下的脸。
“听您声音应当年纪不大,怎么会在渡口讨生活?”
“既是讨生活,哪讨不是讨。”
说话间,一条鱼已上钩。
“这位小姐若想坐船,半贯钱,若不想坐,烦请离开,莫要扰了钓鱼。”
“你这是什么态度!”
跟在后面的烟霞终于忍不住愤愤道。
“我家小姐不过多问几句,至于咄咄逼人吗?”
“这就咄咄逼人了?”
船夫轻笑。
“果然是高门小姐,就是娇气。”
有个性,看来并不是一个会为钱发愁的人。
烟霞欲再说,却被叶溪制止。
“真的十分抱歉打扰到您,既然您是专程过来钓鱼,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
船夫将取下的鱼扔进鱼篓,又弯身掬水洗了把手,才抬起头望着她。
剑眉,星目,一张轮廓极分明的国字脸,眼白偏多,显然有点凶狠。
叶溪心一沉,防备的后退几步。
“这位小姐,此处偏僻,您长得如此美貌,最好少在城外逗留。”
“你闭嘴,登徒子!”
烟霞像老母鸡护崽一样将她护在身后,气愤大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有什么地方是去不得的!我看你才奇怪,在一个没人的湖边当摆渡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烟霞!”
叶溪厉声制止,扯着她衣袖往拴马的地方退。
“别说了,此人会武功,若他真起歹心,我们不是对手!”
虽然她知道孟怀潇安排的暗卫会一直跟在周围,但此时距离太近,就怕来不及!
烟霞一听眼前人会武,大惊失色,转身拉着她就跑。
解开拴马绳,翻身跳上去,打马就跑。
船夫望着已消失在路口的身影,情不自禁一笑。
“笑什么呢?主子让你好好守着渡口,竟还有心思钓鱼?”
另一个岔路口突然出现一个穿黑衣的身影,手持长剑,故作严肃的说道。
船夫收回目光,冷冷瞪来人一眼,继续坐回渡口的小板凳上,从旁边装泥土的木盒里掏出一条蠕动的泥鳅穿在鱼钩上再扔进湖里。
“有话就说,别在这里装腔作势。”
“明日便是万朝会,主子分身乏术,所以才让我过来瞧瞧,这个渡口可是从水路秘密进出京城的关键地方,可得守住,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通知。”
“这还用你说。”
船夫十分不屑。
“京城里杀手窝点都已被我们剿灭,若杀手想再入京,除了陆路便是水路,官道上都有朝廷的兵把守,走小路又费时间,所以唯一进京的办法只有水路。”
“也难为你在这里守了一个多月,竟没任何情况,难不成他们真安分的打算什么也不做?”
“我怎么知道。”
船夫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鱼钩,太阳虽烈,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专注和热情。
“对了,叶二小姐方才来过。”
“什么?”
夏安以为自己幻听。
“你……你说谁?”
船夫抬头,无语的瞪着夏安。
“耳朵不好用就去看大夫,我说的是叶二小姐,叶寒溪!”
“嘶~乖乖,她怎么跑这里来了?她要干嘛?”
“想坐船去湖中心。”
“那你带她去了?”
“我是那么闲的人吗?”
夏安:“……”
“我瞧她心情似乎不太好。”船夫又道。
“所以呢?”夏安不解。“她心情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船夫挑眉,像看傻子一样瞪着夏安。
“真不理解主子到底看上你什么,竟把你带身边!”
“我聪明,还武功高。”
“所以,你打得过我?”
“你……魏池你少激我!”
夏安气得握紧拳头。
船夫不屑一顾一笑。
“只是陈述事实,论武功你不如我,论脑子,更不如我。把叶二小姐的事告诉你,是为了让你告诉主子!”
“我当然知道啊,只是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主子不能为其他事分心。”
这个魏池倒是很认可,明日的万朝会,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一路疾驰回城,即便已走在熙熙攘攘热闹的人群里,烟霞依旧很后怕,拽着她就会回府。
她却觉得那人虽长得凶狠,倒不像是恶人,否则不会提醒她们不要单独在城外闲逛。
万朝会京城聚集了不少四国百姓,鱼龙混杂,确实很容易出事。
孟怀潇掌管的御城司负责守卫京畿安全,压力应当很大。
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淡淡的疼。
眼前光线突然被遮挡,她奇怪抬头,诧异的望着眼前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忙吗?”
孟怀潇依旧穿着一身黑衣,左手握剑,右手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柔声道:“若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还要下属做什么,吃饭没?”
她乖乖摇头。
“走,一起吃饭。”
“去哪吃?”
这里虽是东街,但离铺子还有一段距离,况且还是白天,铺子里肯定人多,就这么走进去,太显眼了。
“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好地方?”
她突然来了兴趣,回头瞅一眼正抿唇偷笑的烟霞,脸“蹭”得一下热得厉害。
溪心小筑
这是一座建在湖面上的小屋,墙壁全部都用竹子编成,屋子下方立着几根人粗的粗木,支撑着房子的四角和中间,这个湖正是那晚他们一起看月亮的湖,白天更为广阔,湖水碧绿如玉,仿佛一块上好的翡翠,一阵风扑面而来,裹挟着阵阵凉意,倒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怎么样?喜欢吗?”
孟怀潇邀功似的昂起头。
“你让人建的?”
那天虽是晚上,但也看得清周围,并无什么建筑,而且屋子用料很新,显然是才建的。
“嗯,那晚觉得景色甚好,周围绿树环绕又僻静,正是避暑的好地方,故让人在湖面上建造一个屋子,打算送给你。”
“送给我?”
叶溪诧异,受宠若惊的望着湖上面虽不算豪华,但十分温馨的屋子。
“会不会太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