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了个活人。
原来这个狸猫叫“小豆子”。
她赶紧将猫放下,规矩的往旁边让让,结果“小豆子”还不依,巴巴往她裙子下钻。
为首的内官年纪稍长,耷拉的眼角下藏着一双精明的眼睛,不停打量她。
此时从他身后窜出一个小内官,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弓着背,小心翼翼上前,想抓“小豆子”却又不敢。
今日宫里万朝会,能进宫的哪个不是贵人,他才不敢得罪。
叶溪蹲下身将小豆子从裙摆下抱出,微笑递给小内官。
“多……多谢贵人。”
然后一溜烟跑回原来的位置,生怕迟疑一分,有人会吃了他一样。
“老奴曹川,在明华宫服侍,见过贵人。”
明华宫,好像是大皇子的宫殿。
刚才他又提到小皇孙,应该是大皇子的儿子,孟允星。
那“小豆子”是不是流水宴那日她在树下救下的那只狸猫?
难怪这么粘她,敢情是认出来了。
“曹公公好,我不小心迷路了,不知可否帮忙指下去宴会的路?”
曹川朝她拱手一礼。
“贵人若是要去万朝宴,那可走错了,此路是去明华殿,万朝宴的宫殿在相反的方向。”
走错?
还相反的方向!
叶溪无语,瞪一眼正在小内官怀里乱动的小豆子。
她真是疯了才相信一只猫。
“多谢。”
“叶二小姐请慢。”曹川又开口。
“你认得我?”
叶溪诧异。
“猫是个有灵性的东西,小豆子平日里除了小皇孙和服侍的小内官,谁也不让抱,却对姑娘异常亲近,想必您就是之前救过它的人,小皇孙跟老奴提起过。”
原来是这样。
能在宫里讨生活人不仅聪明,眼睛更毒,通过一只猫就能猜出她便是之前救猫的人。
叶溪暗暗心惊,更加谨慎起来。
“曹内官真是慧眼如炬。”
“小姐谬赞,只是这小豆子深得小殿下喜欢,自那次后小殿下一直感念着小姐,今日有缘碰见,不如前去明华殿喝杯茶,想必小殿下肯定会很高兴。”
一个内官邀她去喝茶?
叶溪迟疑。
想必这茶也不好喝,推辞道:“多谢曹内官诚邀,只是万朝宴耽误不得,实在不方便前去。”
“小姐放心,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难怪找个猫会来这么多人,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大皇子为何要找她?
既然推脱不了,那就只能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明华殿是大皇子孟长云的居所,皇长孙孟允星是前大皇子妃柳吟所生,今年刚五岁。
据说柳吟是在生产时难产而死,留下孟允星。
又听闻大皇子与皇子妃柳吟感情甚笃,柳吟去时,大皇子连病数月,至今未再娶,还亲自将孟允星带在明华殿抚养。
叶溪刚被带到殿内还没站定,就差点被一个冲击而来的紫团子撞倒。
赶紧稳住脚,心有余悸的瞅着怀里的小团子。
还真是上次在湖边见到的小人。
“听曹川说又是姐姐帮我找到的小豆子。”
稚气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奶气,特别好听。
叶溪心坎一软,放下戒备,蹲下与他平视,孟允星也长着一双琥珀色瞳孔,眉宇倒确实与孟怀潇有几分相似,微挑的眼尾,带着一股难掩的贵气。
“也是碰巧,你的小豆子很有灵性,直接将我指这儿来了。”
孟允星歪着脑袋看她。
“上次我跟父亲讲后,他告诉我,应当好好感谢姐姐,所以就一直记着,今日终于有机会,曹川贸然将姐姐请来,姐姐莫要怪他。”
叶溪一愣,目光不自然望向曹川。
感情曹川说的是真话啊。
只是这么小的事,他一个小皇孙需要记着吗?
“是吗?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对了待会五皇叔会过来吗?”
孟允星问曹川。
曹川一愣,立即匍匐在地。
“殿下恕罪,老奴还未找到五皇子。”
“哦。”孟允星不在意的摆摆手。“没找到就算了,今日宫里有宴会,五皇叔估计在忙。”
这倒是。
只是孟允星找他干嘛?
“方便问下为何要找你五皇叔吗?”
“因为五皇叔也接住了姐姐,所以也是小豆子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想一起感谢,而且五皇叔不常露面,机会难得。”
倒是懂得感恩的孩子,就是为一只猫大可不必这么兴师动众。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星儿,怎么能如此不懂规矩!”
殿门外传出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紧接着眼前闪过玄色衣袂,紧接着光线一暗,她情不自禁仰头,对上一双清淡的目光。
“父亲。”
孟允星转身开心的奔向来人,速度甚至比刚才还快,笑呵呵的抱住那人的腿。
她赶紧起身行礼。
“臣女参见大皇子。”
孟长云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不用多礼,起来吧。”
“多谢大皇子。”
就猜不是巧合,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人为罢了。
孟长云牵着孟允星的手步上台阶,在主位上坐下,宫女立即奉茶,孟允星自己爬坐到父亲身边,拿着点心吃,好像完全忘记她的存在。
小孩子忘性大,不过匆匆一面,怎么可能记得住。
“不知殿下唤臣女来,有何吩咐?”
孟长云没说话,而是望着儿子吃点心,待一块点心吃完,又让曹川将人抱下去。
此时殿内只剩下她和孟长云。
偌大的宫殿安静寂寥,她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重重压在肩上,被擦得光洁发亮的地板上倒映出她略显恐慌的脸。
“别紧张,我只是想通过你见见那不太爱出现的五皇弟而已。”
孟怀潇?
果然又是冲他来的!
叶溪懊恼,这皇宫里的人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防不胜防!
她是一颗棋吗?被人用来用去!
胸口“蹭”得窜起一股怒火,却只能按住不发,但语气已无法和善。
“大皇子这话臣女听不明白,您与五皇子是兄弟,无论在前朝还是后宫,只要想见,怎么样都见得着。何必如此麻烦,舍近求远?”
孟长云端起茶轻轻吹拂再轻抿一口,过了一会才说:“寻常的五皇弟当然能见到,只可惜我要见的,是那个躲陌生的他。”
心蓦的一沉,她抬头深深盯着孟长云。
“大皇子的话臣女听不明白。”
这个回答仿佛在意料之中,孟长云但也不急,慢慢放下手里的茶。
“没看出来你还挺维护他。”
叶溪一笑:“臣女只是实话实说,确实没有听明白大皇子话里的意思。”
“即便你如此维护,他御城司指挥使的身份也瞒不住。”
“御城司指挥使?谁?”
她诧异的睁大眼一脸无辜。
“殿下可否明示?”
孟长云被问的心口一堵,面色微红。
殿内又陷入寂静,孟长云瞪着她,憋着一直不说话。
叶溪再次恭敬行礼。
“若殿下没什么吩咐,请容臣女告退。”
“御城司指挥使有监察百官之责,你父亲被弹劾,他身为指挥使难道一点也不知?”
孟长云语气微沉。
想挑拨离间,好歹用一点高明手段。
叶溪冷笑,抬头淡定道:“父亲为人耿直,从不与朝臣结交,一直兢兢业业,圣上相信父亲,自然不用其他人出面。”
“就这么自信,他一点私心也没存?”孟长云步步紧逼。
“臣女与指挥使虽见过几面,但交情不深,所以更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好,很好,滴水不漏!
孟长云深呼吸。
“你这般忠诚于他,可若他最后不选择你呢?”
还是在处处引诱,希望通过她来承认孟怀潇就是御城司指挥使。
真是可笑。
以大皇子的能力,想掌握证据很容易,又何必在这里与她浪费口舌。
难道……
叶溪猛得回神,认真巡视周围。
身后柱子旁隐着一个身影,以身形来看,应当是……
叶溪忍不住一笑,无奈摇头。
“殿下,臣女再重申一次,臣女与五皇子只有过一面之缘,与御城司指挥使,更是不熟,所以希望殿下莫要再说这些奇怪的话,惹人误会。殿下若无事,臣女先告退。”
待人走出宫殿,孟怀潇才从柱子后缓缓走出,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大皇兄,臣弟都说过了,与这叶二小姐只是有一面之缘,你偏不信,居然还认为我是御城司指挥使,那样重要的位置,是我能做的吗?”
孟长云皮笑肉不笑道:“看来还真是皇兄误会了,今日万朝会宫里来了不少人,我实在分身乏术,不如五皇弟同我一起?”
“可别。”
孟怀潇立马拒绝,嬉皮笑脸道:“皇兄知道我不爱操那些闲心,这么重要的事,皇兄还是安排其他人为好。”
孟长云没有再继续说,而是点了点头。
“行,既然这样,皇兄就不勉强,得空多与华霜相处,母后还是很看好你们。”
孟怀潇笑笑没有回答。
“哎哟,叶二小姐一人恐怕不认识宫里的路,不如五皇递送送?”
孟怀潇大方没拒绝。
“这事臣弟倒是很愿意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