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是孟侯新现在所居之地,能获得往里面送酒水的机会,倒是可以借机摸清里面的情况。
城门突然关闭,一定是收到消息,难道是那晚自己被追杀,所以暴露了?
孟怀潇闭眼假寐,门突然被从外推开。
缓缓睁眼,戒备的望着门口,当看清来人时,目光情不自禁变得柔和。
“有事?”
叶溪像做错事的猫,探出半个脑袋。
“我听说你一直没休息,也没有换药,所以过来看看你。”
不提还好,一提腹部的伤口突然泛起疼痛。
下意识捂住伤口轻笑:“进来吧,我又不吃人。”
她当然知道他不吃人,只是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多少有点尴尬。
而是自己对他的事确实毫无帮助,不想惹他烦。
“哦,我……我就是过来看看,还带了药,你……你能自己换吗?”
自己换药?
伤在腰腹,当然是可以。
只是她过来,当真就是看看而已?
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孟怀潇起身几步走到门口,居高临下望着她,目光严肃。
“还在生气?”
她没有回答,而是垂头盯着手里的瓷瓶。他说的都是事实,自己有什么资格生气。
“没有,你说的都是事实,是我认不清现实。而且我并没有要赖着你,只是城门被封出不去,想着你在章府,怕章言瑾为难你,所以才贸然跑过去。”
“我知道。”
即便城门被封回到客栈,她完全可以和楚明风一样按兵不动,却非要冒险跑去章府找他,他又怎么会不懂。
“那药给你,我先走了。”
说完将手里的药瓶拍给孟怀潇,扭头逃似的往外跑。
楚明风刚好走过来,见她落荒而逃,诧异挑眉望着孟怀潇。
楚明风好奇的问:“吵架了?”
孟怀潇没有回答,而是望着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眼里满是愧疚和自责,无奈叹息转身进了屋。
楚明风巴巴跟上,还很贴心的将门关上。
“事情办的怎么样?”
孟怀潇在屋前的椅子上坐下,沉声问。
楚明风虽好奇,但看到他似乎不想聊,也不敢造次,乖乖回答:“在尝试各种办法联系外面的人,暂时还没有结果,城门口守将也换成了将鹤的人,他们现在正在城里逐一搜查,章言瑾虽给了我们往长信宫送酒的机会,但还是没放弃监视我们,所以我猜她是故意而为之,守株待兔,就等着我们路出马脚。”
“孟侯新心思深沉,且生性多疑,又在这种节骨眼上,谨慎没错,城门守将换防说不定还有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
楚明风一下没想明白,思索了一会道:“蒋鹤是蒋鸿的亲孙子,将守城人换成蒋鹤,难道是孟侯新和蒋鸿发生冲突?”
孟怀潇扯唇冷笑。
“蒋鹤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孟候新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看似是一条路上的人,实则是相互利用。”
楚明风大骇,这才想明白。
“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发生冲突,那正是好机会!”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也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楚明风忍不住好奇的问。
孟怀潇没有回答,而是盯着桌上的药瓶出神。
“多关注一下蒋府和长信宫的情况,若料得没错,最近应当会有大事发生。”
从章府安全回来后,叶溪便日日窝在房间里。
主要还是怕再遇到章言瑾,想起上次的事还心有余悸。
孟怀潇倒是很忙,楚明风也忙,甚至连叶识卿也很忙,他们都有事要做,唯独是她像个闲人一样,每日无所事事。
她所住的房间离街道近,平日里街道上的人并不多,只是偶尔会传来几声叫卖。
今日却一反常态,热闹的很。
她情不自禁拉开窗探头往外看,入目是一片喜气的红,绵延百里,一直到街道的尽头。
看热闹的百姓被官兵拦至两旁,大家都伸长脖子望着一辆做工精致的红轿子慢慢由远及近。
百姓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渐入耳里。
“不愧是摄政王嫁孙女,排场就是大。”一人说道。
“那可不,这嫁的可不是别人,而是长信宫之主,以后可是要一争天下的人,排场自然要大。”
另一个人回答。
“可我听说摄政王与长信宫之主本来就是姻亲,这表妹嫁表哥心里不膈应吗?”
“这种事在普通人家都屡见不鲜,更何况是摄政王这样的高门。摄政王手握重兵,长信宫不得不听从。只要娶了表妹就能获得重兵,谁不乐意呢。”
摄政王,说的是蒋鸿。
长信宫里不是住着孟侯新吗?
表哥与表妹……
叶溪倒吸口凉气。
不是吧,蒋流萤竟然要嫁给孟侯新?
我的天老爷,他们两个不是近亲吗?
为了权利,这样的亲都能结?
眼前突然一晃,窗子“砰”的一声被关上。
叶溪诧异回头望着不知何时进来的孟怀潇。
“你……你何时进来的?”
“刚刚,在你伸头看的入迷的时候。”
孟怀潇背靠在窗边,将窗户拉开一条缝隙,就着缝隙往下看。
“发生什么事了?”
很少看到他这么谨慎的表情,心不禁缩紧,着急的问。
“嘘。”
孟怀潇很自然的将她搂入怀里,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下面。
热闹的街道突然变的骚乱,还不时传出惊恐的呼救。
心猛的一揪,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望,街道上突然出现一群黑衣人,持刀乱砍逼停花轿。
“糟糕!”
叶溪忍不住惊呼。
“有人要杀蒋流萤!”
孟怀潇神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
百姓四处乱窜,虽阻挡了蒋流萤逃跑,也阻挡住黑衣人不断前进的步伐。
情不自禁握紧拳,紧紧盯着下面拥挤的人群,再次望着孟怀潇淡定的神色,突然醍醐灌顶。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有人要杀她?”
孟怀潇关上窗,走到屋内桌前坐下,淡定的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
过了好一会才说:“蒋鹤想通过联姻控制孟侯新,但孟侯新又不是黄口小儿,怎么可能任由摆布,所以这个亲结不成!”
脊背猛烈爬上一阵寒意。
蒋鸿手握重兵,孟侯新争不过,但又不甘于被摆布,才会当街安排杀手行凶!
只要蒋流萤死了,这桩婚事自然作罢。
蒋流萤可是孟侯新的表妹,还喊蒋贵妃一声姑母,为了权利竟也下得了手!
天家无情,果然不只是说说。
叶溪望着淡定喝茶的孟怀潇,突然觉得很陌生。
他的淡定从容让她有种深深的撕裂感,好像于他而言下面发生的并不是生死大事。
人命,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脑海突然一阵眩晕。
她赶紧扶着墙,待眩晕感过去,底下的吵闹已经平息,马蹄哒哒哒的声音在吵闹的街道是尤为清晰。
“找!赶紧找!就算把整条街翻过来,都要找到蒋小姐!”
找人?
难道蒋流萤被救走了?!
孟怀潇再次起身,高大身影紧紧将她笼罩。
“走吧,这里已经不安全。”
“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孟怀潇便拽着她出了门。
他们并没有从客栈正门走,而是从后面绕进小巷子,巷口栓着两匹马,她和孟怀潇共骑一匹,身后的护卫骑另外一匹。
孟怀潇用斗篷将她紧紧罩住,一路狂奔,直到耳畔的纷乱平息,身下的马才长长嘶鸣一声稳稳停下。
“哎呦,你们可算来了,还以为你们被困在客栈出不来呢。”
楚明风的声音率先响起,她好奇的钻出斗篷,眼前赫然出现一座破庙,周围房屋破败,四周杂草疯长,人迹罕至。
楚明风正是从人头高的杂草里走出来,身上的白衣都沾染了不少泥。
原来他们早就转移到这里,感情就她还不知道啊。
叶溪伸长脖子往里望。
“我姐姐呢?你们转移怎么不通知我?害我像个傻子一样蹲在房间里。”
楚明风嘿嘿一笑。
“寒州城各方眼线都有,我们这么多人转移太引人注意,所以就分批走了,反正 某人把你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定不会让你出事,所以就顺水推舟让你做一把诱饵,吸引对方的视线。”
眼珠子?
呵呵,有这样呵护眼珠子的?
心口突然窜起一股火。
她一把推开孟怀潇的胳膊,撩腿就要跳下马,结果马太高,自己腿太短,呲溜一下掉下去,摔了个狗吃屎。
地上满是枯枝,脸蹭在上面疼的厉害。
楚明风伸手要拉,却被她赌气避开。
“不用!”
“额……”
楚明风尴尬的瞥一眼依旧坐在马上的孟怀潇,实在弄不明白,刚才明明有机会扶,为何不扶。
脸又麻又疼,心里的委屈被怒火浇灌烧的更加厉害。
她用力睁大眼,盯着眼前人高的杂草,用力深呼吸。
“寒溪?”
草丛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好像是……
叶溪吃惊瞪大眼,急忙往里冲,眼前渐渐出现一个红色身影,正是刚才还坐在花轿里的蒋流萤!
蒋流萤正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眼里满是委屈。
“没想到真是你啊。”
话刚出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