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余秽缓缓的抬眸,向不远处人群中那呆愣的显得有些过于突兀的徐然侧首投去一瞥,漆黑深邃的眼眸如同幽深的潭水,冷冷的与他的视线交汇。
余秽轻轻的勾唇一笑,眼皮轻撩,眸中满是明目张胆的浓郁的快要溢出来的挑衅。
等成功的看到徐然的面色一白,想要往这边来的步子也微微僵住,余秽这才满意的收回了望向他的堪称挑衅的视线,继而将唇轻轻的贴到了夏青溪的耳边亲昵蹭了蹭。
情敌?
不,他还没这个资格。
而这边一连喊了余秽好几遍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反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莫名其妙就开始贴贴蹭蹭的夏青溪显得有些羞赧。
他不禁伸手扯了扯余秽的发尾,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还不松手吗。”
“我不。”余秽依旧是那副耍赖皮的模样。
夏青溪:“……”
他面无表情的将埋在自己颈窝里的这个赖皮鬼给揪了出来,单手捏着他的双颊,语气没什么起伏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在听我说什么?”
被人捏着脸颊控制住的余秽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他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乖巧的在夏青溪的掌心里蹭了蹭,眨巴眨巴眼无辜道:“怎么会呢,我当然在仔细听着呢。”
“哦,是吗。”夏青溪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盯着他:“那你把我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忙着用眼神挑衅徐然根本就没听清夏青溪说什么的余秽:“……”完了。
看着余秽那副看天看地看其他东西就是不看他的熟悉姿态,夏青溪就明白这家伙其实刚刚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
但他却没说什么,只是换了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继续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说啊。”
“哥哥。”余秽深知自己糊弄不过去了,便再次使出了这个不算杀手锏的但是对夏青溪却很有用的撒娇大法:“我知道错了。”
呵,看着眼前这个目光灼灼紧盯着自己的家伙,夏青溪就知道他口中所说的什么“知道错了”完全就是空头支票。
小骗子。
等欣赏够了余秽的这副小可怜模样,夏青溪这才放过他,又再次重复了之前说了好几遍的话:“我说,我介意。”
“这里人太多了,我不喜欢。”
闻言,余秽只得磨磨蹭蹭的松开了一直黏在夏青溪腰上的手。
即使他再不想放手,但夏青溪的感受总是得排在第一位的。
他不愿让夏青溪感到不自在。
瞧着眼前这个满脸都写着不舍与委屈的家伙,夏青溪轻笑一声,调侃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啊。”
“这当然很委屈啊。”余秽飞快的反驳道:“我们都那么久没见了,再次见面你还不让我抱抱。”说着,余秽还抿了抿唇,愈发显得整个人有些可怜巴巴的。
夏青溪忍不住无奈扶额,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抬眸真诚反问他:“你也不看看四周,这是适合做这些的地方吗?”
“怎么了?”余秽很自然的扫视了一眼四周,毫不在意道:“不就是人多了点点吗,那有什么。”
“???”夏青溪满脸迷惑的看向余秽,就这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的场景,竟然能被称为“多了点点”??
轻轻叹了口气,他认真道:“可是我不喜欢。”
夏青溪的视线与余秽的目光相汇,琥珀色的眸中满是认真。
“嗯嗯嗯嗯。”见状,余秽赶紧安抚道:“我这不是撒手了吗对吧。”边说着,还边有些嬉皮笑脸的贴向夏青溪。
夏青溪:“……”
他心中突然浮起了一个深深的疑惑,他们只是一年不见,但这少年怎么长着长着就变得脸皮这么厚了啊。
这确定是年龄长了而不是脸皮吗?又或者说,这确定还是那个外人看来是冷酷且危险的苗疆少年吗?
见夏青溪实在是不太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聊天,余秽索性直接将夏青溪带着离开了人群,从另一个门进到刚刚他们一行人出来的那个建筑里去了。
只是在与徐然擦肩而过的那一霎那,余秽还是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将夏青溪紧紧护在了自己的怀里,遮住了他看向外界的视线,同时也遮住了外界对他的窥探。
接着又侧眸向徐然轻轻的投去了一瞥,眸光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他的,只会是他的。
而夏青溪,也不会喜欢上徐然。
然而余秽虽深知这个道理,但他还是不免有些嫉妒。
嫉妒着他不在夏青溪身边的这一年时光中,徐然凭什么就能跟在夏青溪的身边。
可惜,偷来的时光总归是偷来的。
当正主回来的时候,他即使再不想走,但正主也不会心善的留着这个威胁。
爱情本就是自私且排外的。
更何况余秽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从不认为大度这个词会与自己扯上关系。
与此同时,看着余秽护着夏青溪挤开人群向内走的徐然不禁握紧了拳头,攥的指节咔咔作响。
他微低着头颅,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带着深深的暗色。
他与夏青溪认识了那么长的时间,难道就真的比不上他与余秽相识的那短短的一两个月吗。
他凭什么。
但徐然忽略了,爱情是不分先来后到的。
它并不能以认识时间的长短来定义。
爱情从来就是这般不讲道理,有的时候,可能就是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语,便让你为之动心,为之心生欢喜。
所以,这并不意味着我与你最先认识,又或是认识的时间最久,我便应该喜欢你。
而待在徐然身旁的凡镜即便看清了徐然的神色,她也没有丝毫打算上前去安慰他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的站在一旁,想着她刚刚见到的那位与夏青溪似乎有些非同一般关系的蛊师。
蛊师啊。
凡镜轻阖着眼皮,周遭人声鼎沸,她却静静的盯着手中的手机壁纸,指尖轻轻摩挲着图片中看起来阳光活泼又古灵精怪的长发女生。
她的眼眸不似刚刚的那般冷漠,此刻盛满的满满的都是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她。
思及此,凡镜的眼眸重新变得有些晦涩,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
接着,她抬指按熄了屏幕,等再次抬眸时,她又是那个活泼的,古灵精怪到与她的外表有极大反差的凡镜。
-
而另一边好不容易逃离人群的夏青溪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功夫问问余秽。
夏青溪抬眸专注的看向余秽,声音轻缓:“你怎么会来这儿啊。”
余秽呢,也收起了那副在其他人面前极其冷漠且不好相处的面容,换上了一副阳光乖巧的模样:“是这个学校邀请我来的啊。”
“这样啊。”夏青溪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而认真的看向他,眸光淡淡:“那你为什么不先来找我呢?”他可要开始秋后算账了。
余秽没看出夏青溪是想逗逗他,还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
于是他直接上前一步,抬手搭上了青年的肩膀,接着又带着他向后退了几步,直至将人禁锢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余秽低头用鼻尖轻轻的蹭了蹭夏青溪的脸颊,乖巧道:“我这不是才出来嘛,对外面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而且我也没有很多钱,我当然得先了解了解然后再顺便解决一下以后的这些问题啊。”
夏青溪没回话,只是用着似笑非笑的眼神继续盯着余秽,他倒想看看眼前的这家伙还会说出些什么东西来。
看着夏青溪有些不相信的表情,余秽立刻竖起来自己的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真的!我发誓!!”
“可是,”夏青溪抬起了眼皮看向余秽,慢慢道:“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啊。”
“但我不想这样啊。”余秽撒娇道:“我以后不想被别人说是个吃软饭的,虽然吃软饭确实也挺好的。”
听清了余秽说什么的夏青溪:“……”
“而且这对你的名声不好啊,别人会说你怎么还养了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说着,余秽又道:“更何况……”
“我想你可以依靠我。”余秽的神色认真且郑重:“而靠我自己适应这里,就是我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本来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夏青溪还在想这家伙到底都是在哪学的这些词。
但当听到了后半句的时候,夏青溪却突然有些怔愣。
成为我的依靠吗?夏青溪低垂着的眸子情绪难辨,琥珀色的眸子幽幽地泛着波光。
或许吧,夏青溪长睫下的眸光淡淡。
暂且不谈这个话题,夏青溪想问问余秽寨子里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但他才微微启唇,这时就从后方传来了一道喊声:“余秽!”
闻言,夏青溪和余秽一齐转头向后望去。
是一位穿正装的中年男人,看着似乎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事实也确实如此。
对方一路小跑到他们站着的地方,礼貌的对着夏青溪点点头后,继而转过身去面向余秽,态度稍有些恭敬:“现在里面要开会讨论一下事情,还请您先进去吧。”说着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余秽神色冷淡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顿了顿,他突然抬眸看向那个工作人员,问道:“我可以带一个人一起去吗。”
“这个……”工作人员的脸色看着有些为难:“这个我也做不了主,要不您待会儿去的时候问问?”
“我……”余秽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夏青溪拉住了他的手臂。
他看出了工作人员的为难,并且他现在也不是一定要去,他还有别的事急需完成,于是他对着工作人员轻轻的笑了一下,温和道:“多谢,你带着他先过去吧。”
余秽有些不解,转过身来委屈巴巴道:“你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吗?”
“不是。”夏青溪摇了摇头:“我还有作业要交,这次是真的没什么时间,你先去吧。”
“好吗?”夏青溪抬眸认真的盯着余秽瞧。
余秽其实还是有些不乐意的,但夏青溪那么坚持,而且他也是真的有事,只好悻悻的放开了手,声音有些低落:“好吧。”
“拜拜。”夏青溪朝着余秽挥了挥手。
但余秽并没有同样回他一个拜拜,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他的手机,对着夏青溪摇了摇,面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待会儿联系啊。”
见状,夏青溪不禁轻笑出声,继而似笑非笑的看着余秽,这时候知道联系我了。
其实夏青溪在走的时候给余秽留下了联系方式,但由于种种原因,余秽并没有主动的联系他。
在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前,不去打扰对方是最好的选择。
万一他没有处理好寨中的问题怎么办?万一那个传说是假的,诅咒还在,他出不来怎么办?
这些可能虽小,但都是存在的。
如果不能给对方一个肯定的答复,就不要给对方一个虚幻的希望。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至于余秽已经出来了之后,为什么还不主动联系夏青溪呢。
有一个词可以很好的对其进行描述:近乡情怯。
他们分别了那么久的时间,余秽无法确定夏青溪是否还记着他,是否还在惦念着他,是否还在等着他。
因为同心蛊的缘故,他知道夏青溪没有对别人动心过,但是对他呢,对他是否也未曾动心过?又或是只是曾经动心过?
他虽是自信且骄傲的,但他却不想也不愿去赌那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只要真切的,要触手可及的。
与此同时,在余秽走后夏青溪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离开,而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望着余秽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久。
但实际上,他的目光并没有定处,只是无意识的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他真正的思绪早已不知飞往何处。
他想起了刚刚与余秽之间的交谈,一切都是那样的熟稔,一切都是那样的平常。
平常到他们之间好似并不是隔了一年,而仅仅是分别了短暂的一小会儿。
这中间横跨的岁月,好像并没有成为他们的隔阂,也并没有让他们变得陌生。
余秽还是那个少年,在他面前有些小小的绿茶的少年。
但他们真的能将这一年的视其为无物吗?真的能将其忽视吗?
怕是不能的。
即使看起来与往常再怎样的相似,但变了的终归是变了的。
不过这也没关系,人总是会变的,没有人会永远保持着同一个模样。
变与不变,在某种意义上对夏青溪来说没什么影响。
再怎么变,余秽依旧是余秽,而他也同样是他自己。
反正,他们本就心知肚明,对方其实对自己一直都是有所保留的。
但那又怎样呢,他们的未来早已交织在一起,至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