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枝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眶微微泛红,垂下的眸子里也蓄有泪水,半晌,他闷闷道:“……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认为我其实喜欢的不是你,是那份失去的母爱。
但其实不是的,我从没有将你看作是我的母亲,即使是继母。
我清楚的知道那是一份怎样的情感。
但是,你不信……
夏青溪:“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后续有什么变动的话会告知你的。”
“行。”离娘点头:“但,你们说的那些,真的能做到吗?”
这件事不能失败。
夏青溪微笑点点头:“能。”余秽完全能做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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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夏青溪和蛊女回到住处,刚想和他们说说收获呢,转头就被腾暮雪拉着去苗巫那儿了。
夏青溪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身旁的余秽:“这么着急去苗巫那做什么??”
余秽替他将不知什么时候跑到领口里面的项链重新给拉了出来,重新放好,然后耐心道:“因为寨主要去找苗巫,气势汹汹的,肯定是要说什么东西,恐怕与今天中午说的那些事有关。”
“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凑热闹啊,可以可以。”有热闹那必须得去啊,其他的事都可以先放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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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巫!”
寨主怒气冲冲的一把推开了苗巫那破旧的木门。
“砰!”是门撞到墙壁反弹后的声音。
“干什么。”不管来者看起来是有多么的生气,苗巫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什么干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寨主的情绪有些激动。
“你不是说你解决不了我们的毒吗?但那群人为什么说这个毒很简单,你明明就能帮我们控制住!”
“你身为临溪苗寨的寨主,到底都做了什么??只有见死不救!”
苗巫慢慢悠悠开口:“他们说什么你都信?什么时候你这么信任一个外人了?”
寨主愤怒的神情一顿,但不过一会儿他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愤怒:“就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才不会说谎。”
“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叹了口气,苗巫道:“这都是报应啊,这都是我们应得的,何必挣扎呢,我们都是要赎罪的。”
寨主:“什么狗屁报应?!这件事又不是从我们这开始的,凭什么要我们承受所谓的报应?!”
寨主恶狠狠道:“就算要赎罪,那也应该是你先去。再说了,给那些女人下蛊的是你吧?”
“我可什么都没做。还有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寨子好吗?它凭什么给我报应?”
苗巫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什么都没做吗?是,看似你是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不正是你的默许,他们才做的那么过分吗?你觉得你就能独善其身?”
“还有,那些买卖的中间人,难道不是你在联络的吗?”
寨主猛地拍桌:“那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整个寨子好?”
苗巫懒得理他。
他索性直接说明白:“暂且说不说我能不能解了寨子里那些人身上的毒,就算是能解,我也不会解。”
“这都是报应,我们应得的。”
寨主可不愿跟着他一起死:“你活够了,可我还没活够!”
“呵。”寨主冷笑一声:“你不帮有的是人帮,你就在这好好赎你的罪去吧。”
“还有,好心告诉你一声,他们一行人有人问了我寨子里谁会蛊,我可是告诉他们整个寨子只有你会。”
“谁知道是不是你下的蛊被他们给发现了。”
“要是他们真的发现了,那我就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的身上,说这一切都是你的想法,我也是被迫的啊。”
寨主冷冷的看着苗巫:“要是你还真的把自己当做苗巫,那你就为这个寨子做出最后的贡献吧,你就承认是你的过错,牺牲你一个人来保全大家,这也算是你担负起了苗巫的职责了。”
“不是要赎罪吗?那你就好好赎罪去吧!”
苗巫颤了颤手指,最终还是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来了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嗯。”
于公,确实是他对不起这个寨子,没有尽好保护它的责任,于私,他真的不想一错再错了。
人老了,就是难免会有些多愁善感,也开始回视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错事。
他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他不怨。
呆呆的望着大敞的门口,半晌,他才咳嗽了两声,缓缓道:“进来吧。”
门外,蛊女往四周看了一眼,没见到有别人啊,于是她悄咪咪的问身旁的夏青溪:“他说的谁啊?我咋没看到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呢?”
夏青溪无奈一笑,轻声解释道:“是我们。”
“我们?!”蛊女震惊:“我们躲得这么好,他是怎么发现的??”
夏青溪瞄了一眼四人的站位,自己和蛊女扒在窗台边上悄摸摸的往里看,余秽和腾暮雪分别站在他们的后面,就着身高的优势从他们的头顶往里看去。
按理说有木窗挡着,里面不注意的话应该看不清才对,但无奈的是这个窗口又恰好是日光照射进来的那个窗户,现在被几人堵的严严实实的,能不发觉才怪呢。
如果说寨主刚刚是因为愤怒正上头,只顾着质问苗巫,没注意到他们也正常。
但现在寨主走了,这里就只剩下了一个苗巫,还是常年待在这里的苗巫,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不对的地方呢。
几人从正门进去,抬手打了个招呼:“下午好啊。”
苗巫没看他们,只嘶哑着声音道:“看我这像是好的样子吗?”
而腾暮雪选择性的忽略他的话,自顾自道:“我们也是刚到,想从窗户那看看你在不在的来着,谁想一下就被你给看到了。”
苗巫:“哦,是吗?”
“门口大敞着,你们去窗户那看我在不在?”
夏青溪:“……”
余秽:“……”啧。
蛊女:“……”啧啧。
腾暮雪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没办法,我就是特立独行嘛。”
苗巫:“……”你还怪骄傲的。
清了清嗓子,他缓缓道:“该听的都已经听到了吧。”
众人诚实点头:“嗯!”
苗巫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气的心口疼。
压了压心中的怒气,他道:“既然你们都知道的差不多了,那就该走了,别留在这里。”
夏青溪突然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们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呢?我们只听了你和寨主的谈话啊,这里面虽然有些信息,但是也不算全面。”
苗巫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你们肯定是知道的差不多了。”
“否则寨主也不会这么怒气冲冲的来找我,还气急败坏的说了那么一番话。”
行吧,这苗巫还真不是个傻子。
苗巫又道:“反正已经这样了,你们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我再瞒着也没什么意思。”
“问吧,有什么想知道的想问的就都问吧。”
“问完就走吧,别再来了。”
夏青溪:“事情的起因经过我们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对此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他的话锋一转:“但是对于你的一些做法,我们倒是想问问。”
苗巫的情绪没什么起伏:“问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本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夏青溪:“你帮着寨子里的那些人帮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改变了想法呢?”
苗巫:“人老了,回首过去,发现做了太多的坏事了,想为自己积点阴德罢了。”
蛊女直接嘲讽出声:“阴德这玩意儿你还想积呢??你做的这些恐怕还不够你去补你丢了的那些吧?”
苗巫搭在椅子上的手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反驳。
而夏青溪则是对苗巫的这番话持保留态度,或许真的是他幡然醒悟吧,毕竟这种人也不是没有。
但这些幡然醒悟的前提都是需要外界的推动力,要是都靠那些坏人自己幡然醒悟,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坏人之所以是坏人,就是他的道德感不够,那么你又怎么能指望这些甚至是没什么道德感的人去突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但这毕竟也是人家自己的事儿了,反正对夏青溪他们要做的事也没什么影响,他也就不过多的去探究了。
更何况他也就是随便问一问,并不是多么重要的内容。
现在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只需要将他们从离娘那得到的消息再同余秽他们说一声,最后再讨论一下解决办法的事儿,这件事在他们那里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后续的事她们就自己看着处理吧。
于是几人跟苗巫透了个底,之后就回去了。
而这破旧衰败的小木屋最终又只剩下了一个垂垂老矣生命将走到尽头的老苗巫。
他沉默的望着那渐渐合上的木门,此时屋内蔓延上来的黑暗,依如他那早已知晓的生命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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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后,夏青溪和蛊女将他们下午在离娘那得到的那些消息还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和余秽他们简单的说了一遍。
结尾夏青溪问道:“所以暂且答应离娘的那些,我们有把握能做到吗?”
余秽黏糊糊的贴着夏青溪:“完全没问题。”
而腾暮雪也悄咪咪的举手:“我可以制出一种药,给他们一种治愈成功的假象,但实际上他们身上的毒还在那,并且不容易被他们发现,就算普通的会医术的人看了也不会察觉到。”
语罢腾暮雪又傲娇的补了一句:“当然,像我这么厉害的除外。”
夏青溪:“……厉害。”
“嗯哼。”
蛊女:“……”
最后,夏青溪总结到:“没什么意外的话就这么说定了,顺利的话我们明天下午就能离开了。”
蛊女点头:“好的好的。”
夏青溪轻轻一笑:“行,那就回去早点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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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
一回到房间,夏青溪就被余秽抱了个满怀。
余秽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将夏青溪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把人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
就这么静静的抱了好一会儿,余秽偏头用鼻尖蹭了蹭夏青溪的碎发,撒娇道:“我们都好久没有亲亲了,都怪这些麻烦事儿。”
余秽小声嘟囔道:“早知道就全权让腾暮雪处理了,本来就是他的活儿。”
夏青溪微微捧住余秽的脸颊,在他的眼皮上轻轻的落下一个吻,轻声安抚道:“就当是来玩儿的了,再说了,能帮到她们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啊。”
“哼哼。”余秽哼唧了两声,后又抬眸紧紧的盯住夏青溪,眸中满是渴望:“再亲亲,再亲亲嘛哥哥,好不好?”
夏青溪静静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最后轻笑道:“行,申请批准了。”
就在余秽满心欢喜的将要吻上去的那一霎那。
“砰砰砰!!”
余秽的动作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的不满,但转瞬间又继续去完成他那被打断的动作。
本以为来者在没听到屋内有动静时会离开。
然而来者似乎并不懂得这委婉的拒绝。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不绝于耳,颇有种今天我非得让它开门不可的那种契而不舍的精神。
这让夏青溪不得不撑住余秽的肩膀,身子也稍稍往后仰了仰。
夏青溪拍了拍余秽的肩膀,红润的唇瓣上还泛着莹莹的水光:“先停一下,开门吧,万一是有急事呢?”
余秽有些愤愤的在夏青溪的下唇上咬了一口,想狠狠的咬一口但又不舍得,最后只好稍稍厮磨了会儿这才不情不愿的将人放开。
余秽恶狠狠道:“最好期待外面的那个煞风景的人真的是有急事,不然我就把他弄成急事!!”
所以最后余秽还是不情不愿满脸杀气的去开门了。
眼前一直紧闭的门被人从里面猛地一把拉开。
而门外火急火燎敲门的腾暮雪还保持的将手举起来的姿势:“……”
他看着面前一脸杀气仿佛要将眼前所有会呼吸的东西都给无差别弄死的余秽,还是颤颤巍巍的将卡在喉咙里的话给问了出来,只是那声音却莫名的有些发飘:“你们做什么呢?”
在余秽那越来越恐怖的气势下,腾暮雪又怂巴巴的加了一句:“怎么这么久都不开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