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妨被扔在一个昏暗阴湿的地底洞穴。
不仅灵力被封，甚至连储物袋都被栾翠拿走了。
唯一算得上好事的就是，霓妨除了手臂上有些许擦伤外，暂时还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栾翠不知道去哪里了，此时只有霓妨和重归平静的孙绪孟待在一起。
霓妨不想惹怒孙绪孟，只好勉强站起来，自己打量起整间洞穴。
洞穴阴暗潮湿，地上还隐隐透露出血迹，这该不会是之前失踪女童留下的吧？
霓妨蹲下去，刚打算触摸一下看看血迹是否新鲜，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栾翠摇晃着水蛇腰，朝着霓妨走近。
霓妨脑袋里顿时警铃大作，收回手，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我想知道，我会不会死。”
栾翠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得花枝乱颤，“我抓了这么多女童，你还是第一个只用一句话就能逗笑我的人。”
栾翠的确长得很美，身上的一袭黑裙半点不会消减掉她的好颜色，笑起来时更是让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
“你叫霓妨？”栾翠问。
“是，霓裳的霓，女字旁的妨。”
“你身为修士，应该明白要想证得大道，需断情绝爱。你心里面装着的名叫林逸的男人是谁？你喜欢他？”
霓妨没想到栾翠竟然是个这么八卦的蛇妖。
命命一直没有提示过遭遇生命危机的警告，就说明栾翠此时并不想伤她，她决定实话实说，“林逸是个很好的弟弟，我们从小一同长大。”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挺喜欢他的啊。”
栾翠僵硬了两秒，冷笑了一声，“你倒是不像寻常少女一般扭捏。”
“这没什么好避讳的，我喜欢他就像我喜欢春天的花、夏天的雨一样，没什么区别。”
“你对他并非男女之情。”
霓妨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没时间想什么男女之情，这东西也不是我生命中必须有的，但这并不妨碍我觉得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弟弟。”
“不错，你很清醒。可惜我用了十八年才明白这件事情。”栾翠长叹了口气，双眼看上去也有些疲惫。
“就因为这个男人？”霓妨指着一旁的孙绪孟，“你爱他，他却辜负了你。因此你由爱生恨，假死后放火烧了孙宅，就连他的那个修士朋友，你也一并杀了解恨吧？只是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抓走那些女童泄愤，她们都是些无辜生命。”
栾翠忽然激动起来，浑身上下悬挂的珠宝钗饰都在剧烈抖动，“怎么可能无辜！她们身为女子，就是最大的罪孽！女子天性善良，生来就会爱上男子，心甘情愿地为他们付出一切！可男子呢，能有所回报的又有几人？”
栾翠莞尔一笑，手指遥遥地指向孙绪孟，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透露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意味，“我那孙郎不就是么，爱我的时候山盟海誓随口就来，恨我之时又对我弃如敝屣，明明是他流连花丛，反而要怪我没办法给他们孙家绵延子嗣。到头来只说一句人心易变，哈哈哈，我去他的人心易变！”
“渣男。”霓妨忍不住骂了一句。
“后来就更有意思了，他那修士朋友看出了我是蛇妖，便伙同他一起，哄骗我喝下雄黄酒再杀我取妖丹。孙郎一听，百年妖丹能引人入仙途，令无灵根的凡人也可修炼，竟真对我半点情谊都不剩，立刻商量着该怎么对我下手。他哪里知道，我的修为何止百年，凭那散修的三脚猫修为，岂能伤得了我分毫。他又哪里知道，他若一心一意待我，我原本就打算分一半妖丹给他，何至于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世间诸多事，于个人来说，无非一叶障目罢了。
孙绪孟是这样。
栾翠不也是这样？
旁观者清，所谓爱到深处，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叶障目。
霓妨能够理解栾翠心中滔天的恨意，可不代表她能接受栾翠抓来无辜少女的事情。
霓妨缓缓地摇了摇头，“纵然如此，你杀了那散修，又将孙绪孟炼化成伥鬼，也算大仇得报。那些无辜少女，你到底把她们怎么样了？”
栾翠转过身来，看着霓妨的眼睛，沉声道：“她们父母教育不了女儿，就由我来教。我要让她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最虚假的就是男人的情谊。我要让她们学功夫，懂德行，即使在这不公的世界里行走也能拥有自保的能力。”
嚯。
霓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她是真没想到，栾翠把孩子们捉过来，竟然是为了开设防止恋爱的培训班。
栾翠伸手拽住了霓妨的衣领，下一秒两人就从洞穴中一跃而出，周遭环境顿时一变，温暖湿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四周杂花生树，一汪瀑布飞流而下，十几位总角女童穿着颜色各异的半襟短衫，正在瀑布旁边嬉笑打闹，另有十几位总角女童站在回廊亭下读书。
栾翠身上的衣服也由沉闷的黑色，变成了耀眼的红色。
霓妨甚至觉得，她穿这身衣服更显得妩媚动人，神采飞扬，好像有无限的希望从她的身体里生出来。
霓妨用力感知了一下，这片小天地竟然是有灵气的。
凡间没有灵气，栾翠要想做到这一点，只能是摆放灵器矩阵。
其中有几位年纪小的，察觉到有人忽然出现，连忙快步跑过来喊道：“翠翠姨，翠翠姨，你可算回来了，我们一直在等你呢。”
栾翠竟然弯下腰，问她们今日功课做得如何，遇到了哪些不会的难题。
霓妨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又重建。
她甚至想不起来问命命，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人失一场大恋后，能够转变成另一个人。这思想觉醒速度，堪比坐上了火箭。
等栾翠好不容易安抚好几个撒娇的女娃娃之后，霓妨才见缝插针地问道，“你刚刚同我说的话都是在考验我吧？我若是没通过考验就把我扔到你这里，做你的学生？”
栾翠点了点头，笑容有些快意，“或许是吧，我还没试过教育女修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