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三道造反的消息伴随着硝烟和无尽的鸟群一路向南,传向东都。
而东都的官场也同样发生着剧烈的变动。随着宇文恒中的意外离世,苦心经营的顾怀恩终于成为了大黎宰相,权柄一时无两。
但顾怀恩也没想到他一上台啥也没干就先背了一张黑锅,实在是憋屈的慌。
“陛下……”
惊慌失措的顾怀恩进到大殿里面,就看见皇帝和高贵妃仍然歌舞升平。
顾怀恩到现在都难以相信眼下的状况,要不说人家是皇帝呢,比自己和管家还刺激。
“陛下,安如山勾结夏见鹿,杀害了王道宗,集合北方三道的力量造反了,现在兵锋已达并州,最快月余就能到东都……”
“你说什么?”顾临川显然没有反应过来。造反?怎么可能?离他实在太遥远了!
倒是旁边的高贵妃眼眸里闪过一抹亮色:“别慌,慢慢跟陛下说,天塌不下来!”
“陛下,贵妃,并州急传军报。五日前,河北总督安如山和河中总督夏见鹿突然闯入云中大营……”顾怀恩说着就把军报给了温言。
“尔敢?”暴怒的顾临川将桌上的酒菜掀翻在地,菜汤溅了措不及防的顾怀恩一脸。
顾怀恩:(⊙o⊙)我特么!
顾临川接过温言手里的军报越看越气。居然有人敢造他顾临川的反?!
“陛下息怒,一两个乱臣贼子罢了!”高贵妃赶忙拉住顾临川的手安抚了几下。
顾怀恩装作看不见,太离谱了!
“安如山,夏见鹿这两个逆贼,朕将两道之地托付给他们,他们竟敢挟兵造反,好的很!爱妃知道原因吗?”顾临川气道。
“陛下不会以为是我要坏了自家天下吧?用得着么?”高贵妃笑道。
顾怀恩看傻了:好么,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你们这是演都不演了。
“顾怀恩,那两个逆贼说你是朕身边的奸臣,你怎么看?”顾临川也没再跟自己的爱妃过招,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
“陛下,臣一向谨言慎行,鞠躬尽瘁,不敢辜负陛下信重。这些逆贼无端污蔑臣,就是为了离间陛下和臣的君臣之情!”
“人家不是说沈念安也是奸臣吗?难道他也被冤枉了?”顾临川说话有气无力,这些糟糕的事情让他格外的心烦意乱。
“沈念安是,可臣不是啊!”顾怀恩极不要脸,一点没替沈念安辩解一下。
“那以你之见,该当如何?”顾临川笑了一声,算是对顾怀恩的不要脸有了新的认知。
“陛下,以臣之见……”顾怀恩卡住了。
无论他内心再怎么诋毁沈念安,可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危局,那个竖子最合适。顾临川心中又何尝不是,而且也是最好的选择。
“臣建议急调河西和陇右两道兵马……”
“爱妃看着处理吧……”顾临川打断了顾怀恩的话。想到沈念安,心情更糟糕了起来。
他本以为沈念安是他的心头之患,只要把这个隐患处理了,大黎还是他的大黎。但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便有人造他的反。
他想要一举扫清这些魑魅魍魉,却怎么也沉不下心来。他像是掉进了泥潭里,想要挣扎,却抓不住攀爬的绳索。
顾临川说完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迈动着迟缓的步伐向后走去。
“好好照顾陛下,陛下也无需心忧,交给臣妾便是,疥癣之疾罢了……”高贵妃看着顾临川笑了笑,爷俩都一个德行。
“顾怀恩,看什么呢?”高贵妃转过头就看到痴痴傻傻的顾怀恩。
“臣无礼!”顾怀恩吓的慌忙跪了下来,这位才是他的真正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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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别院,一架架马车在护卫的保护下向着洛水岸边驶去。
洛水码头,桅杆已经高高竖起,纤夫们正在忙着检查绳索,声势浩大的船队即将出发。
两岸围观的人群已经不像原来那么热情,虽说没有怒目相向,但也带着淡淡的警惕。
随着最后的几驾马车到来,当先的船只已经开始慢慢的驶离码头向洛水中央划去。
几艘小船自东边而来,船头矗立着几人。其中两人赫然是清溪县令叶惠中和县尉许令。
“呀!明府,这不是长公主府的船吗?”许令惊道。毕竟不光护卫,还有出行仪仗都有规制,许令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韩统领!”叶惠中朝着船上喊了一嗓子。
正张罗开船的韩束看着两人呆住了,姑爷叫两人来东都的事情他倒是知道的。可问题姑爷现在昏迷了,而且他们要回返江南了啊!
“原来是叶县令和许县尉,你们这是……”韩束尴尬的笑道。
“韩统领,不是沈姑爷让我们来的么?我和明府没敢耽搁,这不就赶过来了么?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沈姑爷呢?”
眼下的许令背着个褡裢,头上缠着一块麻布用来遮阳,站在叶惠中身边跟小媳妇似的。
不过人倒是很兴奋,幸亏回县衙了。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有当京官的机会。
“那个,你们先上来!姑爷就在船上呢!”韩束尴尬道。咱们一块儿再回去吧。
韩束一边张罗着让两人上船,一边就急忙给两位公主汇报。
这事闹的,你们要没那么积极该多好!
“臣见过长公主,公主!”叶惠中和许令上了船就直接被带到了姜念卿和陆南溪跟前。
这是咋回事?怎么看着两位公主不太高兴的样子呢?不会那个竖子又瞎搞什么了吧?而且他人呢,难道还在衙门当值?
“起来坐下说话,念安已经昏迷半个多月了,你们不知晓?”姜念卿道。
“啊?”叶惠中傻住了,啥时候昏迷的?
“公主这是……”
“我们打算带着念安回江南休养……”
“哐嘡!”姜念卿话还没有说完,许令的褡裢就掉在了地上。了不得了,天塌了!
“明府!”许令委屈的看向叶惠中。这不是鸡飞蛋打了吗?
“啊?”叶惠中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特么都交接完了啊!
“你们倒也无需心忧……”姜念卿自然看出了两人的慌张,可是话还没说完见兰芝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
“夫人,小姐,颜如玉姑娘来了,非要上船!”
“我去看看吧!”陆南溪皱了下眉头就起身往外走去。
“姐姐,过去是贱妾不知天地厚,怠慢了姐姐。现在郎君昏迷不醒,贱妾别无所求,只想请姐姐让贱妾陪在郎君身边,千里万里,贱妾甘之如饴!”
颜如玉见陆南溪出来,就哐嘡跪在了甲板上。那个过去明媚的女子现在却显得异常憔悴。
过去她不懂感情,但她觉得她懂男人,他想要掌控这个天下最出色的男人进而来掌控天下,她觉得自己一定能做的到。
那个男人就那么炽热的来了,猛烈如同岩浆。他们是那么的缠绵悱恻,恩爱难离。她知道了男人和女人的感情原来真的很动人,她有些陷进去了。
但她觉得自己只是新奇,或者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可郎君却突然昏迷了。
在原本习以为常的夜晚,看着空空的床榻,她的心也像是被抽走了。她才知道,她真的没有那么洒脱。
她想要看看郎君,照顾郎君。见到郎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感觉到她的心都在滴血。你不是那么能折腾么,你倒是起来啊!
可就是这样的机会对于她来说也千难万难,公主府不允许她经常探望,更不容许她留下照顾。
她想着这样也好,说不定过上一段时间就慢慢适应了,也免得自己陷的太深。
可相思却如同海水不断的在每个夜晚吞噬着她,她才知道,那个男人终究赶不走了,他落在了自己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掌控天下?太过遥远了。她只想和郎君在一起,哪怕是死在一起。
“你这又是何必呢?”陆南溪也惊了一下,颜如玉的状态实在超出她的预料,难道这是苦情的戏码?
“姐姐,求您!”颜如玉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你当真以为我们不知你是谁的人吗?怎么,想上船来是通风报信还是想要谋害他?”陆南溪蹲下身子附在颜如玉耳边道。
“姐姐!”颜如玉惊骇的看着陆南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