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母满心都是对眼前这个顶着丈夫模样的“老祖宗”的抗拒,可心底的恐惧,却让她完全不敢说出赶人出去的话。
在绍临深和盘古幡的注视下,她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又轻又抖:
“可……可不是嘛,都中午了,你们肯定饿坏了。我点了外卖,放在桌上了,咱们快去吃吧。”
话一说完,她甚至都不敢去看两人的反应,便自顾自地伸手,费力地拖动那崭新的轮椅。
每一下动作都带着几分仓促与慌乱,额头上密密麻麻地沁出一层汗珠,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盘古幡拿着杯子,看了眼绍临深,见他点头,马上兴奋地站起来,动作快得像被椅子烫到一样。
一到桌边,他便伸手抓起一双筷子,夹起菜就直往嘴里塞,那狼吞虎咽的模样,恰似饿了百八十年的饿死鬼投胎。
绍母瞧着这一幕,眼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起来,手中原本摆放汤盅的动作也陡然一顿。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将原本给自己和绍临深准备的两盅乌鸡汤,轻轻推到了绍临深和盘古幡跟前,同时,口中还不忘温柔说道:
“别光顾着吃菜,来,都喝点汤暖暖胃。”
绍临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反手就把面前的炖盅再次推到绍母跟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孝顺与贴心,说道:
“妈,你身上还有伤呢,正好多喝点汤补补身体。我刚刚茶水喝得太多了,再喝可就吃不下饭了。”
说着,他见绍母脸色不佳,还一脸关切地抬手,轻轻在对方的额头上贴了贴,询问道:
“妈,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咱们都先别吃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不用!”
绍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口回绝,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妈就是今早水喝多了,怕去厕所不方便。既然你不喝,那就给妈好了。”
说罢,她看向已经停下进食动作、正盯着自己的盘古幡,只得硬着头皮,舀起一勺鸡汤往自己嘴里送去。
绍临深见她把加料的鸡汤一点点喝完,也就不再故意刁难。
对于绍母之后提出的,让现在的“绍父”跟绍临深一个屋休息,借口是自己伤没好,怕晚上被人踢到腿的提议,绍临深也只是笑着应下。
绍母见绍临深如此好说话,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心底暗自思忖:
虽然不能一次性把这两个“祸害”都解决掉,不过能提前赶走自己身体里绍父那个死鬼,今天这一番筹谋也不算白费。
大不了,今晚再跟千夏那丫头说一声,让她帮自己再去找风道长要一只灵猫来。
这般想着,绍母心底总算踏实了不少。
当天晚上,她侧耳倾听着外头两人回了房间的脚步声后,便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锁好自己的房门。
随后,她又费了好大的力气,一点点搬来床头柜,严严实实地堵在门后面。
做完这一切,绍母才安心地躺回床铺上。
接着在枕头旁边给绍父留了一张纸条,半真半假地说清白天发生的事情后,往嘴里塞了磕“定魂丸”,这才缓缓睡去……
可就在当天晚上。
原本正沉浸在梦乡之中的绍母,突然感觉身上一阵彻骨的发凉,眼皮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在半梦半醒间,她缓缓掀开一丝缝隙。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瞪大了双眼,脸上写满了惊骇。
只见自己床边正直挺挺地站着两道黑乎乎的身影,恐惧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吓得她瞬间歇斯底里地惊叫出声:
“啊啊啊啊!!!”
凄厉的嚎叫声猛地撕裂寂静的夜,仿佛夜的幕布被一把利刃狠狠划开。
刹那间,头顶的灯“啪嗒”一声骤然亮起,刺目的灯芒扎得她睁不开眼,绍母揉着眼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场景,却见床尾两人熟悉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
绍临深此时正安静地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朝着绍母的位置微微倾身,嘴角挂着一抹淡笑,声音温柔又带着点清幽道:
“妈,是做噩梦了吧?别害怕,梦和现实总是相反的。
既然您醒了,就趁热把这药喝了,说不定过不了几天,您身上的伤就全好了。”
绍母闻言,浑身忍不住一颤,下意识地拼命挪动身子,往床的另一侧退去。
她瞪着眼,满脸抗拒又警惕,紧紧盯着他们,质问道:
“药?什么药?医生开的药片我都好好收着呢,你这碗黑乎乎的中药是从哪儿弄来的?”
“让你喝就赶紧喝,一个大老娘们,哪来这么多废话!我们还能害你不成?
要不是临深这孩子孝顺,专门跑去求老中医开了这几副中药,指望你能快点好起来,我才懒得大半夜爬起来,守在炉子边给你熬药呢!
呸,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盘古幡满脸怒容,恶狠狠地瞪着绍母。
见她还是不肯喝药,立刻撸起袖子,那凶狠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绍母生吞了,看样子若是绍母不配合,他就打算强行灌药。
一旁的绍临深不赞同阻止,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看着绍母的目光带着关切和担忧。
这似曾相识却又透着诡异的场景,让绍母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蹿,冷得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就在半个月前,自己和丈夫可不就是天天大晚上把这小子喊醒灌药么。
那时候,夫妻俩为了能让大儿子彻底回到他们身边,还借口是找知名的老中医开的药方,其实那汤药都是一些至阴至寒的草药,混杂着“神像”前的香灰,以及大儿子的坟头土熬出来的。
想到这些,绍母抖得更厉害了,鼻子用力吸了吸,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一层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滚落: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自己之前给这孩子熬的汤药,一模一样的气味!
眼见绍临深就要把药碗递到跟前,绍母惊慌失措地抬手,如同溺水之人拼命挣扎,试图将药碗打翻在地,嘴里声嘶力竭地大喊:
“不,我不喝!你们就是想害死我,想把绍文辉那老东西换回来,对不对?
我就知道,你们这群姓绍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凭什么你们想活命,就要夺走别人的性命?我到底招惹谁了,为什么偏偏盯上我,这样祸害我?”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彻底失去了理智,手指着绍临深,愤怒地嘶吼:
“尤其是你这个小畜生!我可是生你养你的亲妈啊,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欺负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我的良心不都被你给吃掉了么。”
绍临深稳稳地端着汤药,缓缓侧过头,目光冰冷如霜,紧紧盯着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绍母:
“现在知道我是你儿子了?可一次次害我的时候,怎么就想不起来我也是你亲生的?
你不愿意别人侵占你的身体,那又凭什么替我决定我的命运,把我往绝路上逼?”
他说着,直接欺身上前,不等绍母挣扎反抗,手起手落间,干脆利落地卸掉了她的下巴,端起药碗,将一整碗汤药硬生生地灌了进去。
“咳咳咳——”
绍母被呛得痛苦万分,喉咙里发出凄惨的呜咽,双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抠嗓子眼。
就在这时,绍临深从手中甩出两个符纸包,“啪”的一声,落在绍母眼前。
这两样东西,可不正是绍母今天趁绍临深不在,偷偷从他屋里找到的头发丝,又小心翼翼地用符纸包好,精心伪装一番后,挂在黑猫脖子上的东西么。
“嗝——”
绍母惊恐地瞪大双眼,被吓得打了个响亮的嗝,整个人像一滩软泥般瘫倒在床上,目光惊惧地看着床边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