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章 村卵
我经常和杨可儿、芳姐开玩笑，不怎么跟杨燕子开玩笑，对她大哥一概都是略微冷淡，对她爹妈的话也就那样，说实话，我的生活里人很少，实在没有那种虚与委蛇的本事，如果就是十天半个月我就装着了，但如果是将来要我和这么一帮人经常来往，我会觉得头疼的——大不了腾一套房子出来给他们住，如果他们来省城的话，白天吃饭啊转转啊花点钱啊我都无所谓，晚上我绝对不要跟这么多人住在一起——除了蹲号子这类没办法的情况，我绝不跟一帮不相干的人一起住！我想起有一次我妈和老王吵架，晚上十点多给我打电话要来我家住，我那时候正在外面跟人喝酒，非常不高兴地让她自己先回家去，然后我喝完回家教育了她很长时间。我当然不能拒绝她这种想跟我一起住几天这种要求，但是，我还是会觉得有点不得劲，毕竟，我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住了，除了年轻漂亮的姑娘实在不愿意跟别人生活在一个房子里——事实上，从老家回来以后我和杨燕子关系已经没那么甜腻了，我就不太愿意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地跟她住在一起，想回我自己家住。
＂这里是我家，咱俩是俩口子，我家和你家有什么分别？＂杨燕子问我。
＂不，我家真的是我家，房本上写着，你家不是——我不想每天爬起来扫地擦桌子都是在给别人打理，我自己家我都从来不干这类活...＂
＂我住的地方就是我家，俩个人一起生活你就不能像以前那个样子，那将来还要有孩子呢，你这么独，跟所有人都合不来，怎么组建家庭？不行！＂
＂要不然...你去我那里住？＂
＂不去！我已经在这边习惯了！＂
＂有没有可能，我在那边也习惯了呢？＂
＂你瞧你说的话，我是女人你是男人啊，你不应该让着我一点吗？反正我迟早是你的人，迟早要跟着你住，你现在让让我是能死吗？＂
杨燕子有她自己一套颠扑不破的歪理，找机会我给你描述描述，就是单纯说话的话没人能说得赢她，这个不是说我口才上说不过她，而是决心上面你就没有人家那种百战百胜的坚定——我老早以前就说过了，愚昧是非常坚决的，智慧却会让人宽容犹豫，这是进化史里非常血泪的一部分，我甚至认为愚昧造成的那种决心是生命对相对比较弱的群体的一种保护，总是让他们因为这种一根筋占点小便宜，不然他就活不下去...但是，我不是那种有智慧什么都能包容的人，我的智慧只够我能理解，可不够我什么都能接受，我要是愚昧起来你吃不消——但是，这件事来说是杨燕子胜了，那时候她已经确定要跟我生小孩，基本上就看啥时候能确定怀孕了，因此上我不会跟她计较这类东西的...
换句话说，我连跟自己的亲妈住几天都觉得怪腻味，不用说别人了，表演几天没关系，其实我看见这么多人是有点心虚的，怕自己处理不来这么多新建的关系。下细雨的那天是干活的最后一天，大哥从县城回来帮忙，还叫了俩个儿时玩伴，所以赶在天黑以前终于把所有豆子都捆好了装车送回家里柴房，我的这段干苦力的日子也算能告一段落，所以那天大家都喜气洋洋的。晚上炒了一桌子菜，杨燕子、芳姐和她妈提前回家做饭，还去村里的饭店端了鸡和鱼，晚饭的时候大哥那俩个朋友也过来，总算还有人能陪我喝二两——她家没什么人喝酒，所以每天吃饭我也不好意思好好喝，随便对付喝一点，往往是他们吃完饭进屋了，我自己搬个小桌子弄一碟蚕豆一碟咸菜坐在门洞里边刷新闻边喝个七八两——喝呢还是要喝的，让我文明礼貌腼腆沉默可以，让我不喝酒可不行，我就这么个东西，你满意不满意的已经这样了，如果你实在看我不顺眼，你别看就是了——那天酒桌上那俩过来吃饭的哥们儿喝得有点飘了，突然跟我说出类似‘在我们这边新女婿上门是要发红包’这类的话来——
＂你想要多少呢，说个数我听听。＂我一边喝酒一边慢慢跟他们说。
＂这东西就是随你心情，有钱呢就多给点，没钱了三百二百的也是个数，大家图个喜庆...＂其中一个这么跟我说。
＂钱呢我倒是有，但不是这么个给法，都是男人，拿别人钱你得付出一点代价，我这人不接受白撩——撩别人也许行，撩我肯定不太好使...不然这样吧，我搬了一箱酒回来喝，你俩一人吹一瓶，我就给你们每人一千...行不行？＂
＂一千就想让人喝一瓶？你这太小看人了...＂
＂钱没有那么好赚的兄弟，几句话肯定不管用...＂
＂你将来还要过来这村子迎亲呢，你就不怕...＂
＂我走遍天下就没怕过啥！＂
＂喝多了喝多了昂...＂大哥出来打圆场，那俩人也不吭声了，大家不欢而散。他们走了，杨燕子家大人撤了摊子，我接着就着咸菜和蚕豆喝酒，和大哥聊天，这时候大哥跟我谈起生意经来——
＂我们这边前俩年谁谁谁买了一台割麦子的机器，当时买的时候还叫我来着，我太忙了在给别人开车所以没顾上，听说他今年已经回本了，以后这个车开一天就是赚一天的钱...＂
＂不知道，没接触过这个行业。你会开这种车？＂
＂当然了！反正就是到了割麦的季节就是一条线路跟着走，从北到南一路割过来...＂
＂怎么是从北到南？南方的小麦熟得比北方还晚？＂
＂你不懂，南方都是一年俩季，做他们生意一年可以做俩次，他们那里有冬小麦，所以其实是夏天去收一次，然后回北方收秋，再去南方收冬...＂他大概觉得我有兴趣，非常兴奋地跟我说——我没有兴趣做这类生意，单纯就是好奇南北小麦收割的季节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他一说我也就明白了，但是话头是你自己挑起来的，你也不能不接着往下说——
＂你说的这个收麦机，大概得多少钱？＂
＂这个也分型号，可有贵的呢，大几百万进口货都有，当然，咱们用不了那么大的机器，有一二百万的一台机器就足够了——投资小一点，三俩年就能回本，能开始赚钱，这样比较稳妥...＂
＂意思是你拿不出来这么多？＂
＂我还差一百万...＂
＂哦...原则上我是不参与这种我不懂的行业的，不过，既然可能要成为一家人...虽然一家人最好还是不要一起做生意，但是，如果你真有这个想法，觉得能做，投资一点帮你干起来这个事也可以，我也不要你的回报，到时候你按正常利息把可能的投资还给我就行——挣了钱都是你的，我只要不赔钱就行...＂
＂这个事真的是我能想到的最稳赚不赔的生意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赚了钱当然要分给你的，这就看...＂
＂就看杨燕子和我什么时候组建家庭了...行吧，我知道了，没问题，你稍微等等，应该也快...＂
＂行！＂
其实这和那俩个跟我要红包的人性质是一样的，只不过他要的稍微多一点，多就多吧，如果真的成了一家人，给他完成这个心愿也没啥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我让他拿自己房子过来做个公证质押一下就是了——真能挣钱，质押他也会同意的，要是想掏我一把，那他就会动员杨燕子跟我搞事情——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主要是，你算老几我就拿给你那么多钱，你会花吗？我当时还真就那么想的，我拿出来信用卡里的钱给他就是了，他帮我还起来利息，给他用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拿着不也是夜店桑拿吃喝嫖赌了吗？做正事是可以支持的，像建国跟我拿，我二话不说就给他了，他只拿一百万，但是还着所有的利息——这个时期我已经把二十多万花出去了，什么都没干，就是刚跟倩倩分手那段时间的吃喝嫖赌和调戏杨燕子中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开销就这么多...我一直就是那种人，进来的钱会有明细，出去的钱一概没有，全看当时心情，觉得能买到高兴就花呗那还，到还钱的时候再说...
＂将来咱们结婚的时候他们肯定要闹你，你不知道，我们这边婚闹挺厉害的，我怕你受不了那个场面...＂晚上回了宾馆杨燕子这么跟我说要红包那俩个人的事。
＂没事，我的主张一概是，想白嫖我的打出去就完了，到时候我带几个能打的保镖，左右勾拳打得他们牙都找不到，还闹个屁...＂我漫不经心地说。
＂都是非亲即故，你不能打他们...＂
＂不不不，打的是行为，跟亲故没关系，但凡侵害我的一概就是打出去，这跟他是谁没啥关系——人都是贱骨头，犯贱就得往死里打，不打记不住的——想让我吃亏，恐怕这帮村卵是远远不配，我告诉你吧...＂
＂行了！你闭嘴吧！＂
＂好...＂我愣了一下，好久没被人这么凶喊了，难免心塞，我确实是把自己惯坏了，＂到时候再说呗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