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兴能源虽然贵为和武总的能投集团平起平坐的大集团公司，以前我一个做能源的人居然没听过，可知以前它的地位在能源行业里有多低下——这个能源公司主要就是以液化气和天然气为主要经营项目，而这类东西在过去是下三流的人才玩的，有本事的人都在做煤炭，谁会玩天然气，而按下葫芦浮起瓢，煤炭被压制住，天然气自然就露头了，冀处长之流也开始上餐桌，以前他们是正经只能坐小孩那桌的。
所谓的‘分布式能源’，其实是那几年刚出来的新玩法，这是国策，是为了摆脱过去那种单一路径的能源依赖而开发出来的一系列能源项目的总称——你总记得我们为了和世界贸易接轨做出来的许多低三下四的姿态吧，其中有一个玩意叫作‘碳中和’，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年地球上已经没人提这个东西了，只有我们国家是在认认真真做这个事情，不信你去看那时候在沙漠里种下的大量防风防沙的树苗，其实也是碳中和的一部分。而碳中和造成最大颠覆的当然就在能源行业，煤炭的应用场景被大量削减，取而代之的最常见的替代品就是天然气，然后还有大量的光伏、风电、甚至神经病的生物燃料...你知道什么是生物燃料吗？说得不好听一点的就是用粪发电，有时候我真的能给中国人这种旷世罕见的想象力跪下，据他们说你搞一些大粪发酵以后也能产生各种沼气，用这个玩意代替煤炭能源给大城市供电，你别说，还真是自产自销...如果这个事可行，那我们还可以开发一个类似项目，叫作‘屁能供电’，每个人屁股上接根管子，放的屁收集起来用来发电，不然拿来熏人多少有点浪费了，那不就是无敌...
反正，各种奇葩的能源科技公司如雨后春笋一般从全国各地冒出来，都声称自己有最先进转换效率最高的能源利用方式，然后拿这玩意去银行搞低息贷款，拿出来转手就扔进了前些年红火的基金项目里——你别忘了，股灾以后有一段时间基金火得要死，大量的热钱一股脑就涌进了基金里，反正它总得有地方去的——因为我这辈子没玩过这些，所以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骗补贴的事切实存在，而且屡见不鲜，但凡国家发布一个什么新的政策，一帮看新闻的人立马开始着手骗补贴。恕我直言，从那时候的光伏到现在的新能源、芯片、人工智能，一百家里有一家做正事的那都算好的了，剩下的全是骗子——你知道，前些年有个词叫‘撸口子’，就是那些明抢犯法所以暗戳戳去抢各种b2b的大神们去撸想挣他们钱的各种互联网金融公司，其实从能源行业来讲也有大量的公司在撸国家口子...这个事理论上我是不配评价的，但是因为接触过一些也略有了解，我感觉这就是大水漫灌烂泥地，中间有多少趁机占便宜的都无所谓，反正钱还不就是让你有多少你就有多少的东西，只要能灌出一家真正能形成科技突破的公司来这个事就值得...
反正，当时能源行业的情形大差不差就那样，许多类似老韩这种古早的煤炭玩家开始转型，想把自己包上一个清洁能源的壳子，这样不但有税收优惠，而且还可以拿着自己的新能源壳子去银行融资，你不论从主动还是被动上来说这都是一件挺好的事情——所谓的‘分布式能源’，其实就是把过去的那种一个电厂供一城的方式改变一下，提倡能源使用单位自主开发一些清洁的能源供应方式，比如在老韩的厂子里安一个烧天然气用来发电的机组，他自己就能给自己供电，不够的话就从国家电网买，多出来的话也可以并入国家电网，往小了说这是为国家电网减负，往大了说万一将来有什么战争或者灾害起码你也有一个稳定的能源供应——所以为国为民这都是一件再好不过的好事...
所以老韩跑来找叶总是要拿地做这个事情，这玩意其实还挺复杂，从锅炉到管道到发电机组到变压器电缆电线，其实是整个一套东西，这一套投资预算大概在俩到三个亿的样子——我一听就硬了，好家伙，这种活我蛮可以干一干嘛，哪怕就是吃不到大的，赚一点小的也可以啊对不对，小的赚不到，赚一赚安装动工的钱也算，所以这个事就剩从哪里开始着手了...
这就是我听到分布式能源这一套新玩法的第一反应，那时候发生了一个特别寸的事情，就是第二年冬天的时候西伯利亚的寒流迟迟不来，北京那个地方藏风聚气，寒流不来所有的脏空气都聚在北京，熏得领导们受不住，因此上那年冬天开始整个华北都开始推行大规模的煤改气、煤改电——所谓煤改气，就是把烧煤的家伙换成烧天然气的，煤改电也差不多，就是把很多小型的锅炉统一并入电网或者并入气网，由国家统一管理——咱们不能想吸一口干净的空气还得指望西伯利亚寒流对吧，西伯利亚你懂的，这地方的人和这地方的冷空气一概都靠不住——因此上我入局那年马上就要就开始推行煤改气了，也就是说我将将赶上吃这一口热的...
我是那样的人，接触到一个新东西第一反应就是立马开始学习，总得把这中间的那些环节和相关的设备、操作方法搞明白才行，因此上有一段时间我没事经常往冀处长的公司跑，就是去学相关知识去的——当然，也不能单纯就是跑去让人家给你讲，那时候冀处长在老韩那个县里正在做项目，给一个企业铺设天然气管道，我就去求他把这个工程包给我，反正不就是挖土方——
＂一共有三万米，已经给了别人俩万多，你想要多少？＂冀处长这么问我。
＂您说多少就多少，哪怕一米都是您对我的照顾...＂
＂那给你三百米你先做一做？你好像是头一次做这个事吧？还是先跑一跑做一做，顺利的话我们后续再说——改天把需要对接的公司资质拿过来，我们做一下合同...＂
三百米，你他妈的打发要饭的呢，老子这么大个人物认识五六年了跟你张一次口，你就拿这么一点出来应付你爹，你老小子没有真心...我出来的时候非常不痛快，觉得被冀处长看不起耍了，心想你等着，你跟老韩那个事我非给你搅黄不可，成事老子不足，败事那你这个活爹绰绰有余，明天我就去给叶总点眼药水，让你老小子去一万趟都白跑...
＂别扯了，就你那俩下能拿下这么大的工程？＂我跟建国商量的时候他这么跟我说。
＂这个工程很大吗？我怎么觉得很一般呢...＂
＂大佬，一米天然气管道的平均价格起码在一万五以上，那还得看用什么样的管道材料，挖的是什么地，掏平地和掏山地价钱都不一样，综合下来干到大几百万都有可能——还一般呢，你这辈子没做过这么大生意，也接触不到——做梦你都梦不到，因为你压根没有概念...＂
＂那完了，咱俩的能耐耍不了这么大回合的工程——还真有人答应给我三百米掏一掏，说是让我感受一下...＂
＂放屁呢还是真的？＂
＂你都说我做梦都梦不到了，我怎么编这种故事？那不都得去你认知范围内编吗？让我编一个省长怎么做，我编得出来吗？我以为是一个小数字，还看不上呢，那弄不了了——倾家荡产咱俩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怎么做这么大的工程？＂
＂你要是说真的，我今天晚上连夜下去找你，你先带我见见人...＂
＂都做不了见他干嘛？＂
＂工程有很多做法，你没钱，找有钱的人垫资，过后给他分一份儿就行了——我怀疑你在唬我，我可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别这么耍弄人呢...＂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冀处长给我的项目其实就是我的能力极限了，你说他怎么知道我顶死了也就玩玩这么大的工程的呢你说，我好像没跟他多嘴多舌说过这些啊...也是特么的神奇，人家光从面相就看出我能拉出多粗的屎撅子来了...唉，这个世界就这么残酷，我还在那里成天自诩不凡偷偷摸摸打着小算盘算计别人呢，人家早已经了然于胸了...
＂这帮牲口...＂我骂骂咧咧说了一句，＂那你拿着做这类工程的公司资质和印章跑一趟吧，咱俩见面再说...＂
建国也是第二天去了国兴能源见了冀处长才确定我不是胡扯，后面基本上都是他俩在交流工程上的那些事情，我就是在旁边心不在焉地想事情——说实话，我的心思本来也不在工程上，这是建国的强项，我还是对分布式能源比较有兴趣...
也不知道冀处长有没有看出来我其实压根没准备玩工程，不过他看出看不出的我还是找个机会实话实说吧，不然这个事没好——这家伙太聪明了，什么都瞒他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