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晨被押解出去后,观察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郁时眼帘微垂,若有所思地将彭晨最后的那句话在心底默默重复了两遍。
坐在边上的蒋小丫突然打破寂静,轻声问道:“未来的世界,真的不需要神明吗?”
观察室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国外需不需要我不确定,但华夏肯定需要。”
听见郁时开口,大家齐齐看向郁时,等待她继续说。
郁时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略带深意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回道:“没有神,谁来当奴隶?”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所有人都愣住了。
郁时扫视一圈众人,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说高情商一点,在华夏,神明与凡人之间,更像是一种互助的关系。”
“百姓虔诚供奉,神明庇佑苍生,彼此互惠互利。甚至,为了赢得更多信徒的尊崇,神明之间还存在着一种微妙的竞争,各自施展神通,以显威能。”
“可若说得难听些,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雇主与奴隶的关系?在华夏神系的架构下,神明们表面上威风八面,主宰乾坤,可实际上,却被信徒们用情感与责任编织的绳索,紧紧捆绑。”
“信徒们遇到天灾人祸、生老病死,会向神明祈愿求助,这期望背后,是沉重的责任枷锁。神明秉持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原则,被天道和信徒自身的诉求狠狠地压榨。”
“他们看似逍遥自在,实则被困于无形的牢笼,为了满足众生愿望,不断消耗自身。”
尤其在天道重塑、天界新秩序建立之后,如今的神明们更像是被困在岗位上的高级牛马,一坐就是千百年。
虽拥有凡人难以企及的权柄,却也背负着同样沉重、凡人无需承受的束缚与责任。
众人静静地聆听着,眼中的疑惑逐渐被恍然所取代。
宗樾轻轻点了点头,接口道:“所谓神明,也不过是被捧上神坛的囚徒,看似拥有一切,实则失去自由。”
观察室和审讯室之间的门被打开,肖淮远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微微颔首。
“就如这清道夫,他们妄图借助邪祟之力,以为能掌控局势,如同迷信神明可保他们周全,却不知最终都逃不过法网。”
“在现实世界里,与其把希望寄托于神明,不如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去坚守正义。”
郁时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繁华市井,轻声感叹:“人类一路走来,从对神明的盲目崇拜,到逐渐依靠自身智慧与勇气探索世界,这是成长,但并不代表神明就不应该存在。”
文科抠了抠脑袋,憋出一句:“存在即合理!”
肖淮远笑了一声,“神明的存在,稳定了三界万物的运行,也给了人类精神的支持。所以我认为,人类盲目与神明为敌,是愚蠢的行为。”
“那为什么说国外不确定?”蒋小丫疑惑道。
郁时瞥了她一眼,平静地说:“他国神系形成了一种神教的信仰体系,强调单一真神的存在。这位真神是绝对的创造者,是宇宙的主宰。”
“比如基督教,他们的信仰焦点在于对上帝的绝对虔诚,其他神只没机会翻身。所以他们的信徒不是因为神人互惠才信仰上帝。”
在基督教徒的观点中,只有对上帝绝对虔诚,才能得到救赎。
郁时想了想,又道:“这种思想有点像pUA。他们甚至在《圣经》里记载,一个叫约伯的人对上帝绝对虔诚,所以上帝派魔鬼来考验约伯的忠诚,让他倾家荡产、死去活来,但约伯对上帝的信仰却始终没有动摇,最终他得到了上帝救赎。”
听了这番讲述,众人脸上皆是一片困惑。
文科皱着眉头,脱口而出:“啥玩意儿?就为了考验信徒是不是绝对虔诚,上帝就忍心派魔鬼把人害成这样?”
蒋小丫也拔高了音量,满脸愤慨:“就是啊!这要是换做我,早就一把火烧了教堂,哪还能忍?”
郁时笑着耸耸肩,“华夏追求实用,这是华夏神系和西方神系最大的差异。所以我说华夏存在神明是有需要并且有好处的,但西方嘛……我不过多评价。”
说着,郁时看了眼文科,“不过,老三那句‘存在即合理’确实没错。”
“西方既然能有神明存在并发展至今,自然有其内在意义。并非像‘清道夫’那帮杂碎,叫嚷几句未来世界不需要神明,就能将数千年的信仰根基轻易撼动。”
话音落下,屋子里安静了几秒,回想郁时刚才的话。
没多久,杨雯乐带着绝命村的大汉来到审讯室。
因为大汉已经肉体死亡,现在是魂魄,所以肖淮远也没有费嘴皮,直接上刑具。
二十分钟后,大汉交待了所有东西。
大汉名叫徐福,与彭晨一样,都是“清道夫”的爪牙。
不过,徐福此次前来华夏,目标并非凶灵恶鬼,而是华夏龙脉。
他还供出,指使他前来偷取龙脉、传授他困龙十三阵的,是与“清道夫”狼狈为奸的日本九菊一派。
徐福的这番供词,无疑证实了郁时先前的推测。
九菊一派是日本的一个风水术数流派。因为本土神道教的影响,他们会供奉日本传统神明,但其并不是唯一。
说难听点,在他们眼中,只要神明有用,不论善恶,都能借来助力,成为他们供奉的对象。
这样的观念,促使他们愿意和清道夫合作。
毕竟,他们一心追逐力量,不在乎神明的出身来历,更遑论神明的死活。
而且如果和清道夫合作,完成弑神,他们很有可能会成为全世界最大的风水术数流派。
面对这般巨大的诱惑,他们又怎会轻易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