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飞腾这样的人赵广见得多了,当然黑武人他是第一次见。
赵广打交道的都是什么人?都是那些达官显贵的子嗣。
大部分这样的年轻人都自视高贵,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身份上的自视高贵。
是在各方面都自视高贵,他们会不自觉的认为自己在方方面面都比普通人要强的多。
鹰飞腾虽然是黑武人,但他的出身也注定了他是什么性格。
赵广实在是太明白怎么迎合这些人的心思,太明白怎么揣测这些人的用意。
所以他只是假装不经意间提出了白山里的山匪,就让鹰飞腾的心里马上就有了念头。
但赵广只是试探。
他只要试探出鹰飞腾对叶无坷不是那么忠诚就够了。
至于利用白山里的山匪逃走这种事,打死他也不会做。
他知道自己有多聪明,他也知道叶无坷有多聪明。
他才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浪费在投机取巧上,浪费在这种看起来就没多大机会的行动上。
“世子,还是忍忍。”
赵广脸色郑重起来:“白山里的山匪虽然只要拿钱就什么都做,可毕竟现在叶无坷在辽北正在追查。”
“我对世子的事不了解,可既然世子已在中原,我也能想到,正是混迹于暗道的那些人把世子接入关内的。”
“如果此时我们真的想尽办法联络了白山里的人,甚至逃入白山,那......”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因为他知道意思已经够了。
果然,鹰飞腾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明白。”
鹰飞腾道:“叶无坷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
他像是终于思考到了,叶无坷说让他引出不问堂的人是要怎么做了。
如果他和这个同样犯了罪的人密谋逃入白山,那不问堂的人不就被他引出来了吗?
想到这他脸上就一副幸好没有胡乱行事的表情。
“世子。”
赵广道:“我们在东广云汇的队伍里,东广云汇卧虎藏龙。”
鹰飞腾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反正我是要回到黑武去的,与其自己冒险,不如就让叶无坷把我安安稳稳的送回去。”
这时候赵广才表现出一副很好奇的样子:“我有些不理解,世子明明已经被叶无坷抓了,为什么他还要把你送回去?”
鹰飞腾戒备的看了赵广一眼。
赵广马上就换了语气:“是我多嘴了,世子提醒过我不要多嘴的,我以后再也不会如此多嘴。”
见他态度如此诚恳,鹰飞腾倒是没有生气。
“你我一样。”
鹰飞腾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都是身不由己。”
他似乎不想再说什么了,闭上眼睛休息。
赵广也不再说话,他知道怎么才不会惹人讨厌。
在他看来,他能在叶无坷面前都应对自如那对付一个鹰飞腾就更容易了。
但他不是那种不谨慎的性格,哪怕明知道鹰飞腾和叶无坷比起来差远了他也不会有丝毫的轻慢之心。
队伍就这样安安稳稳的继续往前走,又过了两天之后即将抵达白山。
白山山脉是辽北道北方最大的一道屏障,正因为有这道屏障在所以黑武历次南下都选择攻打冀州幽州而非辽北。
白山东西走向长达一千多里,横亘在北方,像是一道高高的永远都不可摧毁的城墙,保护着辽北道的百姓不受外敌侵扰。
但这道屏障并未是完全没有漏洞。
天然形成的山脉总是会有些地方可以翻过去,只是过于难走。
这种路不可能让大规模的军队翻越,只能是在准备极为充分的情况下小规模的偷渡。
即便如此,在格外专业的人护送下,依然有很大的风险。
这山里处处都是凶险,稍不留神就会永远的留在山中。
白山上看起来永远都是白茫茫一片,初升的太阳照耀在山顶的时候给人一种圣洁的感觉。
可是这圣洁之下,便是无尽危险。
眼看着面前是平坦的,可走上去就没准陷进雪壳子里变成一具万年不坏的冰雕。
山中还有很多野兽,尤其是猛虎绝对非人力可以对抗。
更为主要的是险峻。
鹰飞腾当然知道这里有多难走,因为他来时就是走的这。
他和父亲带着五百多名亲兵在不问堂的人引领下,历时足足两个月才过了白山。
五百多人,过了山之后损失了两百左右。
他甚至都不敢多回想。
“白山上的山匪也不敢动东广云汇的生意。”
赵广此时说道:“虽然白山不好攻打,但惹了东广云汇就和被宣判了死刑没什么区别。”
鹰飞腾点了点头。
大宁朝廷调派大军可能不好攻打白山上的山匪,但真的把朝廷惹急了,朝廷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普通士兵上不去,高手还上不去?
惹急了朝廷,惹急了东广云汇,大批高手在白山云集,山匪根本没活路。
“我们只要能安安稳稳的过去就行。”
鹰飞腾道:“出了关之后再说其他的。”
赵广点头:“回了黑武,忠于世子的人必会为世子效死。”
他压低声音说道:“叶无坷让我传递消息,消息怎么写......”
鹰飞腾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在白山峡谷口。
白山通往北疆之外一共有三条路可以走,最好走的就是现在他们正在走的这条。
这道峡谷比其他两处宽阔,大宁也已经修建了官道。
这里有一座雄关,常年有数量不少的边军驻扎。
这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所以黑武历次南下都不会选择这。
雄关修建在峡谷之内,黑武南下大军进入峡谷兵力根本施展不开。
这里有南北两座关城,都叫白山关。
一座被称之为北关,一座称之为南关。
南关在从中原往外走的峡谷口往里大概十几里的地方,而北关则在北边峡谷口往里大概三十里的地方。
南边这十几里地势颇为平坦,但两侧依然有很多可以埋伏的地方。
就在商队即将到达峡谷口的时候,在南入口的一侧山崖上,至少数百名山匪已经在这等着了。
但山匪们也不理解,为什么要动东广云汇的商队。
二当家樊上山一脸疑惑的看着大当家周运通:“老大,咱们干嘛非要触这个霉头?”
周运通道:“你问我,我问谁?”
他也是一脸的不情愿:“上边的人给了命令,让我们务必把这支队伍都杀掉。”
樊上山道:“这不是找死吗?”
他忍了几次还是没忍住:“咱们干脆散了得了,上边的命令就去他妈的吧。”
周运通道:“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杀了东广云汇这么多人咱们肯定是死路一条了,但上边的意思是,杀了之后咱们就可以不必留在白山了。”
樊上山点了点头:“那还行。”
他问:“是不是这支队伍里有什么必须要死的人?”
周运通还是摇头:“都说了我他妈的不知道你问个鸡毛。”
他叹了口气:“坏事都让咱们干了,银子上边拿大头......不过好在是这次上边也大方。”
他伸出一只手,张开五个手指:“给了这么多。”
樊上山:“五万两?”
周运通:“五十万两!”
樊上山倒吸一口凉气:“干了!”
但他还是担忧:“但我们得快一些,边军最慢三刻之内也到了。”
周运通道:“用不了三刻。”
他往四周看了看,在峡谷对面还有他的手下。
他们已经在峡谷两侧布置了巨石,只要车队到了他们就把石头推下去截断前后道路。
一是可以阻拦北侧的边军赶来,二是断了商队往南跑的路,三是可以大量杀死东广云汇的人。
“来了!”
就在这时候,远远的看到了东广云汇车马到了。
周运通道:“等前队过去之后再动手,把队伍前后堵死。”
他指了指:“看到最后边那辆马车了吗?上边的人尤其是那辆马车里的人都得死。”
东广云汇的人在抵达峡谷口之后却忽然停了下来,紧跟着有几名伙计骑马离开队伍朝着北边快速过去。
“不好。”
周运通忽然间明白过来:“东广云汇的人也知道这次非同寻常,他们要先通知边军来迎接!”
樊上山脸色也变了:“那怎么办?”
周运通问:“兄弟们,五十万两银子要不要?!”
他大声说道:“我是你们的大哥,但我得听兄弟们的意思,上边说,干了这一票就安排咱们去别处生活,五十万两银子只是定钱,若干成了还有五十万两。”
“但这事凶险,搞不好会有人死......大家说吧,咱们干还是不干?”
几百名山匪立刻都咋呼起来:“干!干完了咱们就走!”
前后一百万两!
每个人都能分得几千两,几千两足够他们冒险了。
大宁盛世,一两银子就够一家三口一个月的开销。
“那就杀过去!”
周运通一声令下:“推翻石头,把边军出来的路堵死!”
随着他号令发出,两侧的峭壁上的山匪随即将巨石推下去,很快,边军往南走的路就被堵上了,人可以翻过来,但骑马别想过来。
“杀!”
周运通带着他的手下就杀了下去。
两侧的山匪汇聚起来差不多能有近一千人,很快就把东广云汇的车队包围。
马车里,赵广一看到这个场面立刻拉了鹰飞腾一把:“一会儿打起来趁乱走!”
鹰飞腾道:“走了还能活?”
赵广急切道:“难道世子还不明白,这根本就是叶无坷要杀你啊。”
鹰飞腾脸色巨变:“他......为什么?”
赵广道:“别管为什么了,打起来就走。”
山匪很快就冲了下来,东广云汇的伙计根本无惧。
他们立刻如战兵一样迅速组成了圆阵防御,等着山匪过来厮杀。
山匪冲到近前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不对劲,因为这些伙计居然有连弩!
平地上交战,连弩的威力有多恐怖他们都知道。
厮杀混乱的时候,赵广拉了鹰飞腾一把:“走!”
两个人立刻离开队伍,趁着东广云汇的伙计正在交战两人跳跃出去一路往山的方向跑。
另外一边,周运通眼尖,一眼就看到那辆马车里有两个人逃了。
“杀那两个人!”
他带着百十个人分出来追杀,很快就逃到了山脚。
到了林子边缘赵广回头看了看:“世子不要怕,进了林子我们就安全了。”
鹰飞腾:“为什么?”
赵广没回答,拉着他快步往前跑。
可是他们的脚力明显没有常年生活在白山的匪徒强,只不到两刻就被追上了。
百十个人将两个人围住,周运通喊了一声杀了他们就往前冲。
突然之间,箭矢如雨!
山匪在顷刻之间就被放倒了一多半,等到周运通想跑的时候已经晚了。
大批的高手从林子里杀出,这些山匪没片刻就被杀的干干净净。
重伤的周运通看着身边有个披着宽袍的人走过,眼神骤然变了:“老大?”
路过他身边的人把长袍的帽子放下来,只是看了他一眼。
然后就径直走向赵广。
赵广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也松了口气。
但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接过来一把刀,一刀将周运通的脖子剁开。
然后他才转身看向那个穿宽袍的男人:“父亲。”
司马无垢脸色阴沉:“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