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光昏迷了三天,承桑知许守了三天。
所幸烧退了。
承桑知许坐在床沿上,轻抚他脸颊,喃喃,“你怎么又睡了,是不要我了吗?”
“若是当初灵隐寺你没受伤,没有离开天枢,那我们算不算竹马?”承桑知许眼中蓄满泪水,握住他手,吻上手背,自顾自说,“我们会不会两小无猜?你就不会忘记我,是不是?”
“钰安,都过去了,我们一起弥补那十二年缺失的日子可好,”承桑知许哽咽道,“你不说,就当你同意了,醒来可不许反悔,好吗?”
“钰安……快醒来吧……”
柳扶光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唯有一座桥发着幽暗的暗红光,桥上,娘亲打着暗红色灯笼朝他招手。
柳扶光失神,他缓缓朝桥上走去,一步,两步……直到离上桥只剩最后一步,柳扶光停了下来。
桥上,他娘亲伸出手。
柳扶光神情呆滞,缓缓伸出手。
“钰安……快醒来吧……”
“钰安……快醒来吧……”
他将手停在半空中,朝身后望去。
这声音,是承桑知许。
柳扶光猛地回神,后退一步,收回手,他打量起面前的“娘亲”,儿时记忆中人即便不知是真是假可还是让他生出思念感。
“钰安,”
柳扶光看着她,等待着她下文。
“回去吧,”柳夫人莞尔,“他们需要你。”
柳扶光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毫不犹豫转身。
“钰安,寻着声音去。”
柳扶光脚步微顿,他再次打量四周,四周铺满了泛着幽光的彼岸花,他转身,哪有什么桥,唯有发着白光的蝴蝶。
柳扶光头皮发麻,寻着声音走去,黑夜无穷无尽,可听着承桑知许的声音,他便不再惧怕黑暗。
他头顶有着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的光。
承桑知许悦耳的呼唤仿佛在他耳畔说悄悄话,让他迫不及待想要走出去,他想抱着自己的爱人。
他想承桑知许了。
柳扶光加快步伐,发着白光的蝴蝶超过他,它们拥在一起,幻化成“门”。
柳扶光没有犹豫,大步走进去。
承桑知许握着柳扶光手,不死心的喊着他名字,他替柳扶光梳头,梅花梳随意放在床上。
柳扶光动了动手指。
承桑知许制住哭声,面露惊喜,看着床上之人,试探性呼喊,“钰安?”
柳扶光慢慢睁眼,承桑知许替他遮住光线。等他缓了一会儿才拿开手。
“郎君。”
柳扶光将头靠他手上蹭了蹭,轻声说,“我都想起来了。”
承桑知许抵着他额头,说,“我知道,钰安,身子可有不适?”
“有,”柳扶光眯眼。
承桑知许说,“我让人喊大夫。”
“诶!”柳扶光拉着他,“我话还没说完呢。”
承桑知许重新坐回来,等待着他的下文。
柳扶光轻咳,一本正经说,“我饿了。”
承桑知许松口气,轻点他额间,“心肝,你夫君快要被你吓死了。”
柳扶光起身,吻上他喉结,“错了。”
承桑知许意味深长看着他。
见他不接话,柳扶光歪头,不解,“郎君怎么了?”
承桑知许俯身在他耳边轻说,“钰安要是还不饿,或许,我们可以做点彼此都开心的事情。”
柳扶光已经习惯承桑知许莫名其妙这么来一句,他顺势环住承桑知许脖颈,真诚发问,“郎君舍得?”
承桑知许抱着他,轻叹,是啊,他舍不得。
等养养再说吧。
柳扶光搂着他,瞥见床上的梅花梳子,问,“这个怎么在这儿?”
承桑知许顺着视线看过去,解释,“昨日我见你头发乱了,便拿这梳子替你梳头。”
柳扶光点头,他笑说,“对了,还记得除夕那日吗?”
承桑知许神情严肃,点头。
柳扶光:“我已经想起来那人是谁了。”
承桑知许蹙眉。
晚膳后,柳扶光拉着他去了扶桑山庄。
承桑知许看着四处搜寻的侍卫,不解,“怎么来这儿?”
“还记得刺客脸上的昙花图案吗?”
承桑知许点头,他反应过来,“前朝自以牡丹为国花,后前朝末年最后一位皇帝明德帝却十分爱昙花,倒是我疏忽了。”
柳扶光说,“我也没反应过来,不过,为时不晚。”
“这扶桑山庄是那皇帝给他男后苏皇后所造,或许,有什么意外之喜。”柳扶光轻声说,“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郎君当时要了这个宅子可有让人仔细查看。”
承桑知许沉默,当时他并没有让人仔细检查,一心想着要将这里改造成柳扶光喜欢的样子,倒是输了这些。
想了想,他斟酌开口,“倒是有一处从未看过。”
“嗯?”
柳扶光歪头。
承桑知许拉着他去了山庄东院东南方角落。
柳扶光看着落座在角落的院子,沉思,他看着身旁人,不确定问,“你确定?”
承桑知许叹气,“此处太不起眼,当初便没让人检查,一直荒废着。不过别的地方都检查过,也没荒废,没别的什么东西。”
柳扶光上前,推开破旧的院门。
“砰!”
门摔在地上扬起重重尘土。
“——咳咳咳——”
承桑知许将柳扶光拉进宽袖挡在柳扶光跟前,替他挡下不少灰尘。
柳扶光一手捂着嘴,一手左右扇着灰,待灰散去不少,他双手握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胳膊,借着月光,看着院子。
院子没有藏曦院一半大,四周杂草丛生,可院子中央有占了一半院子的青莲,莲池旁柳树垂髫,墙角青竹葱葱,多了几分隐世感,少了几丝苍凉。
柳扶光眼前一亮,没想到这院子主人品味与他一样,若不是承桑知许事先同他解释过,他都以为这是承桑知许给他准备的惊喜。
承桑知许自然也注意到这点。
两人对视一眼,朝院子里走去。
承桑知许点上火折子,再加上有月光傍身,完全可以看清。
两人走到莲池旁,柳扶光折了支青莲,说,“没经过郎君改造前,扶桑山庄都是这样?”
承桑知许摇头,“扶桑山庄没改造前完全像是由金银堆砌起来,给人以沉闷感,而这里,与先前的扶桑山庄格格不入,倒是与如今的扶桑山庄相称。”
父皇将这里赐给他后,他来看的第一眼,给他的感觉便是,破碎的囚笼。
而今日见了这不起眼的小院子,倒是给他一种囚笼中的世外桃源的感觉,这很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