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还，你觉得虫族如今是什么情况？”
关掉放映完毕的今日虫族新闻联播，嬴斌扭头询问道。
“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一个内忧外患的时代。虫族如今的情况，进一步不见得柳暗花明，退一步不见得海阔天空。”年轻的亲卫俯身行礼，陈述自己的见解，“坦白来讲，就是摸黑走，已经走到了最边缘的位置，谁也说不准抬脚踩下去会是脱胎换骨还是飞蛾扑火。”
但按照多戈·温德姆所讲，其实他们胜利了。
只不过谁也不知其代价。
“其实戴维·阿什兰先生的路也不能称为失败，只是他选择了一个最不利于改革的顺序，才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故。”嬴斌有意让梅长生接触些政治方面的事情，虽然小孩如今只是上将，但随着瘟祸的降临，迟早有一天他也要走到台前，去和全星际的政客打交道，“如果你是戴维·阿什兰，要大刀阔斧对虫族进行改革，你会最先对什么下手？”
青年卡了一下，才试探着回答，“思想？”
嬴斌失笑摇头，“不对，不是这个。”
皇帝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亲卫赶忙跟上，护在其身侧。这位位居赤色三位最尊贵的领导人之一的陛下望着不远处的灯红酒绿与远方的荒芜，开口道，“是军队。”
“虫族早就烂到了根里，却又从这根烂透的根里、从深不见底的淤泥里长出不知多少歪七扭八的枝丫，有的是养分，有的是累赘......他要大刀阔斧改革，把那些枝丫砍掉，就必须采用暴力手段达成目的。但就帝国目前拿到手的消息，也就是你不久前上报的雄虫保护协会自己的特殊武装部队的兵力情况，其实远远无法和正经的军部抗衡。”
“军部不同意他的想法，他就只能绕开军部，于是双方就这么大小摩擦不断但总体相安无事的待着。但一旦触及军队的利益，就像你看到的，戴维·阿什兰除了僵持无计可施。紧接着，又因为军部反抗，和军队利益相关的党派和个人有了和他抗衡的底气与资本。所以出现了虫族现在的局面，中低层阶级和政部支持民主党，上层阶级和军部支持自由党。”
已经在政客堆里把自己修成人精的陛下扭头看向亲卫，似笑非笑，“明白了吗，崔还。”
“戴维·阿什兰是个很聪明、很有魄力又很果敢的领导者，上台200余载，他不会想不到放任军队自由发展会产生什么后果，可他还是这样做了。能狠下心埋葬几代人去换一个未来的枭雄，却在军队里有一个致命的软肋。他很了解、很信任，却不想碰，也不想面对。”
按新闻所讲，路德维希·阿兰，已经是第13次从雄虫保护协会手上全身而退了。
青年有些不解，“那他为什么现在才对军队出手？”
“虫族人的寿命虽然较之星海中其他种族更长，但也终有尽时。”嬴斌抬手，温暖宽大的手掌落在青年的头顶，轻柔的抚摸着，眼中情绪晦涩不明，“你要知道，在外征战的士兵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有那些医生也无能为力的后遗症，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难以幸终。而戴维·阿什兰，也已经快300岁了。”
军雌在一生只靠抑制剂的情况下能活多久？被俘虏的军雌很难说清这件事，只能说人各有数。但，路德维希·阿兰已经打破了军雌的寿命记录近五十年。也就是说，军雌在依靠抑制器生存的前提下，之前最悠久的寿命也不过290岁左右。
“他恐怕也知道，外部压力与日俱增，自身也时无多日，军队的事情再也拖不下去了。”
......
“祖巫，给我杯、水。”
元帅办公室里，路德维希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衣衫凌乱、眼窝凹陷、嘴唇干裂、声音沙哑，整个虫仿佛都没了生机。
祖巫将水杯给他放在桌上，盯着他青紫的左眼，没忍住问，“你和戴维打架了？”
“是他打了我一顿。”一口气灌完水，路德维希总算活了，“我们谈的不太愉快，他转身要找警卫，情急之下我直接扯着他的领带把他砸到墙上了......然后他就给了我一拳。你别说，虽然确实没有当年狠，但力气还是挺大的。看他身体还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祖巫：......
你还挺乐观啊？
“谈的怎么样？”他问，“关于抑制器那件事。”
“没得谈。”路德维希摇头，“上一次见他态度这么坚定还是在和他争作战方案时。那叫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伶牙俐齿......额，总之，没得谈，把我也呛得很难反驳。”
但一想到那家伙故作潇洒全身而退却在临走前揣了两板润喉糖，路德维希就想笑。
“从明天开始，赤色的使团就要到处参观了。”祖巫又换了个话题，“你还要让柯克兰去吗？今天他的表现你应该通过新闻看到了，只能说好在主角不是他。感谢虫神庇佑，主镜头不在他身上，不然现在热搜都不知道挂出多少条了。”
“他得去。”
路德维希又给自己倒了杯水，“祖巫，我已经347岁了。”
虫族的拟态里没有衰老一词，因为先祖们觉得老去后的模样实在不漂亮。因此，哪怕路德维希年事已高，他也不过是鬓角生了白色，眼角生了细纹，就好像他只有200多岁。
“第一军迟早要由他接手，他迟早要对上戴维·阿什兰......那家伙比我小多了，他再不历练一下，军队会被戴维吃的渣子都不剩的。毕竟，戴维对你我都没留什么情面了。”
“你最好把这话收回去，明明平均寿命是400年，你还有50多年呢。”
“那不是给咱们军雌的。”路德维希摇头，“我已经很长寿、很长寿了，长到经常能听到消息说我是老不死，开盘赌我究竟还能活多久......说真的，我也累了。”
曾几何时，意气风发，他们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还什么都没做，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现在，真的老了，看着世事变迁，饱经沧桑，却也觉得安眠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