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暂时获得讲课权，郑颂扬依旧不肯配合。他把刘悦川的威胁当真了，生怕她为自己义务劳动，不敢明着反抗，只敢搞非暴力不合作，每次上课，都睁着眼睛睡觉。
刘悦川知道他的小心思，自己上自己的。她把知识点嚼得很细，郑颂扬傻听半月，月考一看成绩，嘿，竟然提升了九十分。
郑颂扬妈妈觉得遇到神仙了，生怕刘悦川跑了，当场给她一笔奖金不算，又续了一年的课。
郑颂扬本人也觉得神奇，他看看试卷，又看看刘悦川，第一次主动和她搭话：“你说，有妹有可能，是我开窍了。”
他往嘴里塞了一把糖果，声音有些含混，像裹着层蜜：“我看电视里，那种武林高手练武功，需要打通任督二脉，然后就成天才了。
我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
其实我是天才来着，只是穴位被堵住了，现在冲开了，以后我听一遍课本，就能考满分。”
想得可真美，明明是我把这几章的知识点翻来覆去教了五遍，才量变达到质变。
刘悦川偷偷翻个白眼，不明白这个小朋友天生拥有这么多了，咋还惦记着不劳而获。
她其实不擅长人际关系，无奈郑颂扬家长给的太多了，硬是给她砸出几分情商。她说：“因为你聪明，稍微听几遍就懂了。”
一般人得到如此表扬，一定会再接再厉，争取继续进步。可郑颂扬不是一般人，普通人类的逻辑约束不了他。
他兴奋劲头过了，蔫哒哒趴在桌子上，又是那副百无聊赖，睁眼睡觉的样子。
刘悦川分析过，人类学习的动力大概分以下几种：有人是为前途，有人是为了装逼，有人则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郑颂扬不是，他无欲无求，好像对这世界没有任何兴趣。
刘悦川合上课本，学他的样子趴在桌子上，“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郑颂扬抬起眼睛看她，“干嘛，想花钱收买我？我一星期的零用钱比你一个月的补课费都多。”
“我干嘛给你花钱。我自己还得生活。”刘悦川顺手拿了颗糖，扒开糖纸，塞进自己嘴巴里，口腔立即充满馥郁的可可味。
竟然是巧克力。她重新拿起糖纸，上面的外国话不是英文，她看不懂。
她把糖纸铺在桌子上：“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郑颂扬重新端坐好，仔细打量她：“上个被赶走的家教，就是想和我早恋。”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我喜欢有男人味的，最好皮肤黑一点，有肌肉的那种。”
刘悦川其实没有偏好的异性类型，但为了洗脱勾引未成年的嫌疑，她故意往和郑颂扬相反的方向描述。
哪个小男孩能接受被人说没男人味。郑颂扬这会还没发育，骨骼纤细，一张脸雌雄莫辨，但不耽误他觉得自己老man啦。
他卷起袖子，曲起瘦骨伶仃的胳膊：“我有肌肉！”
真是越努力越心酸。刘悦川忍着笑，给他看**纸，“你看，我看不懂上面的字，就会好奇，这是哪个国家的文字，然后会去查。你有没有这种时刻？”
“没有。”郑颂扬毫不犹豫地回答：“管它是哪国话，我知道里面是吃的就行了。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不想知道。生活已经很无聊了，这样才有惊喜。”
行吧，有钱人的生活大约真的没烦恼。刘悦川把糖纸扔进垃圾桶，突然想起来，“上一个家教，不是男的吗？”
郑颂扬应了一声，十分美而自知。
沟通无效，刘悦川打算继续喂呕吐物似的教学，郑颂扬突然说：“说起爱好，我是有的。”
他对刘悦川说：“你把关门关上，我去关窗。”
刘悦川从他妈妈那里听说过他折腾人的手段，警惕地问：“你不会趁机栽赃我对你图谋不轨吧。”
郑颂扬满脸不屑：“我真想诬赖你，也不选在书房，又没人看见。”
刘悦川接受这个解释，和他分头行动，很快把书房变成个密闭空间。
这间屋子是个套房，外面是小客厅，往里走是书房，最里面是郑颂扬的卧室。
他回卧室翻箱倒柜好一阵，搬出来个半人高的木头盒子。
盒子看起来很贵，木头泛着一层莹润的光。他打开箱子，里面是把小提琴。
他很珍惜地把琴架在肩膀上，才要搭上弓弦，又警告似的对刘悦川说：“你不许笑我。”
刘悦川不解：“我凭什么笑话你。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真的小提琴，原来和书上长得一样。”
郑颂扬这才放心，为刘悦川演奏出第一曲音乐。
后来，等到两人交往之后，六月初才知道，这首曲子是《海贼王》第一首片尾曲。但是当下，她只觉得这首歌听起来有些惆怅。
又快乐又惆怅。
一曲终了，郑颂扬期待地看着刘悦川，“怎么样？”
刘悦川老实回答，“我第一次听人拉小提琴，没法比较。不过以后应该不会有人拉琴给我听了，我觉得是个挺不错的体验。”
郑颂扬立即喜笑颜开，“怎么不会，我以后拉给你听。你想听什么歌，我去学，我学歌超快的。”
他满脸得意，神采飞扬。
刘悦川又一次觉得老天爷真不公平，漂亮的人想让其他人开心，笑一下就行。
“学你喜欢的就好，我没有喜欢的歌。”刘悦川不解，“拉个琴，干嘛搞得这么神秘。”
郑颂扬把琴放回盒子，满脸落寞，“我不想让老爸老妈知道。”
刘悦川想，照郑颂扬妈妈溺爱孩子的程度，知道他这爱好，还不得把他培养成个艺术家。她不懂郑颂扬的落寞，试探着问：“有什么悲伤的过去吗。”
郑颂扬酝酿好一会，终于决定讲述自己的故事：“这把琴，是我奶奶的。她是个很有名的小提琴演奏家。”
果然有悲伤的故事。刘悦川想，谁的人生能一帆风顺呢。
她认真听着，郑颂扬又说：“我小时候可喜欢拉小提琴啦，可是我奶奶说我没天赋。”
刘悦川见他又伤感起来，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放弃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