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雍正下旨,顺妃穆景秋谋害皇后,嫁祸皇贵妃,废去位份,幽禁长春宫,只留下两个粗使丫鬟侍候。
同时下旨,甄嬛解除禁足,沈眉庄恢复协理六宫之权,安陵容也复了位份。
此外,雍正又以\"皇贵妃有孕,宜广施恩泽,以积福报\"为由,赦免了穆棱的幼孙,准其返回祖籍,交予当地县官约束,不再追究其祖父之罪。
沈眉庄暗中嘱咐赵英九,好好照顾穆景秋,炭火、衣物、饮食按时送去,所需银钱从永和宫份例内扣除。
永寿宫内。
卫临跪在织金地毯上,手指搭在甄嬛腕间,眉头越皱越紧。
“卫临,脉象究竟如何?”沈眉庄扶着甄嬛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安陵容绞着手中的帕子,见卫临迟迟不语,急得上前两步:“你倒是说话啊!”
卫临收回手,额上已是一片冷汗:“回两位娘娘,皇贵妃脉象时而急促如鼓,时而微弱似缕,更有迟滞之象……”
“说人话!”
“微臣已经在安胎药里加了温补的药,但是收效甚微,这胎……怕是不太好,微臣无能。”
话音未落,甄嬛突然捂住心口,一阵剧烈的恶心感传来。
槿汐连忙捧来痰盂。
待吐了一阵,甄嬛已是气若游丝,连挺直腰身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在沈眉庄身上喘粗气。
安陵容焦急的问道:“苏叶呢?她在京城吗?”
卫临重重叩首:“前些日子,微臣发现娘娘胎相有异,即刻派人去接她了,她现在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只是……”他喉头滚动,声音愈发低沉,“依微臣之见,即便她回来,恐怕也……”
安陵容猛地站起身:“那就让温实初回来!”
“是是是,微臣即刻去写信。”
说完,他快步走出殿外。
安陵容想了一下,追了出去。
卫临看到她,停下脚步来到她身边。
“到底怎么回事?这胎怎么会突然保不住?”
卫临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娘娘,皇贵妃的身子向来是微臣负责,微臣了解的很,她身子康健,可龙胎却如此虚弱……”
他顿了顿,目光谨慎地扫视四周,确保再无旁人,才继续道:“微臣近日为皇上请平安脉时,发觉皇上肾气亏虚,精元不足,已非盛年之象。如今看来,怕是……皇上的龙体已经不适宜再孕育子嗣了。”
“这事皇上知道吗?”
“太医院的胆子再大,也不敢说这话啊,只能用一些补药慢慢将养,可惜收效甚微,还有加重的趋势,微臣也百思不得解。”
“那皇上自己察觉不出来吗?”
“这些时日朝政繁忙,皇上只当是勤政劳累,并没有往心里去。”
安陵容眉头紧蹙,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嫌恶,冷声道:“他身子不济,受苦的却是我们这些后宫女子。”
上次穆景秋的孩子保不住,她当时便已起疑,如今卫临的话,倒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抬眸看向卫临,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卫临,既然皇上的龙体已然亏空,不如……”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在他的补药里加点料,也好一了百了,省得再有姐妹遭罪。”
卫临心头一跳,当即会意,低声道:“微臣……明白。”他深深一揖,声音压得极低,“定会好生‘照料’皇上的龙体。”
回到殿里,甄嬛依旧半靠在沈眉庄身上,安陵容坐在软榻边上,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小腹。
这个孩子来得及时,若不是他,自己恐怕不能好好的坐在这里,甄嬛也不可能这么快解除禁足。
甄嬛紧闭的睫毛微微颤动,苍白的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感受到腹部的温度,她缓缓睁开眼。
“甄姐姐……”安陵容的声音有些发抖,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温太医医术高明,他一定会有办法……”
“容儿,别担心。”甄嬛虚弱地打断她,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或许是我和这孩子缘分不足,天意如此,强求不得。”
沈眉庄和安陵容闻言,心里酸涩不已,别过脸去,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甄嬛抓住沈眉庄的手,覆在安陵容冰凉的手背上。
三只手交叠在一起,传递着彼此的温度,仿佛要将这些年深宫中的相扶相持、相知相惜都揉进这无声的温暖里。
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
她们闭上眼睛,就这样静静依偎,任凭秒针声声,任凭暮色渐浓。
窗外的残阳为她们镀上一层血色光晕,连影子都纠缠得分外缠绵。
雍正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感受到有人进来,三人心中都清楚来人是谁,但却默契得没有一个人回头,更没有起身行礼。
就连守在殿外的槿汐等人,瞧见皇上到来,也只是悄无声息地蹲下身子,恭敬行礼,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去提醒殿内的三人。
雍正看了一会,叹了一口气,默默退出殿外,向槿汐询问了一些甄嬛的日常起居,然后回了养心殿。
几日后,温实初风尘仆仆地赶回紫禁城,连官服都未来得及更换,便径直往永寿宫而去。
正殿内,雍正端坐在主位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扳指。
沈眉庄与安陵容分坐两侧,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在温实初搭在甄嬛腕间的手指上。
他的指尖停留了足足一刻钟,额间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
没有人出声催促,连侍立的宫人们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温实初颤抖着收回手。
他重重跪倒在地上,额头触地,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这一个举动,彻底将几人的希望扑灭。
甄嬛倚在锦缎靠枕上,苍白的唇角微微扬起,轻声道:“皇上,是臣妾福薄。”
话音未落,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落下。
雍正伸手想为她拭泪,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哑声道:“嬛嬛,是朕的不是。”
语罢,两人相对无言。
槿汐轻手轻脚地进来,福身道:“皇上,娘娘,晚膳已经备好了。”
雍正站起身,目光扫过几人:“你们来一起用吧。”
你个老登还有心思吃饭呢!
沈眉庄起身行礼,淡淡的说道:“臣妾当日承诺要去法华殿诵经祈福一月,今日还未曾去过。请皇上允许臣妾先行告退。”
安陵容连忙跟着起身:“臣妾陪姐姐同去。”
雍正看着她们,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摆了摆手。
“臣妾告退。”
甄嬛看着她们身影消失在门口,带走了这殿里最后一丝暖意。
夜色渐浓,雍正宿在了永寿宫,而永寿宫的灯火,一直亮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