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训斥,可赵麒麟态度和缓,话中也满是开脱之意,左绮顺势朝着赵方和宁氏挨个点头。
“妾身有口无心,让侯爷和侯夫人见笑了。”
“爹,母亲,”赵麒麟也跟着开口,“左氏出身将门,说话口无遮拦惯了,没有坏心,还请二老多担待!”
两人这一番妇唱夫随,倒叫赵方不好开口,只能忍着不悦重新拿起筷子,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宁氏倒是又挂上一抹笑容,“将门虎女果然是气度不凡。”
“多谢侯夫人谬赞。”
左绮又应了一句,不知怎么将目光落到了沈蕴身上。
“说来方才好像是我误会了,既然嫂嫂在此,此事合该嫂嫂出面处理,对吧?”
沈蕴捏了捏手中勺子,抬起头,对上左绮双眼,从里面看到了一抹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这侯府二房的两位,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只不过,想着从鸦青那里听来的故事,沈蕴对左绮也带着几分戒备。
谁知道这位和赵麒麟一唱一和,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大嫂?”见沈蕴不答话,左绮又不依不饶地问了起来,“这姨娘是世子房中人,劳烦大嫂出手处理吧,坐在这桌上,实在是让人看着反胃。”
杨春月坐在一旁,脸涨得通红,心底恨意渐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蕴搁下勺子,对上左绮问话的时候,态度十分从容。
“恐怕要让弟妹看笑话了,杨姨娘深得世子爷宠爱,关于她的事情,便是我这个正室夫人也管不了,否则的话,也不会让弟妹在此处见到姨娘了。”
“沈氏!”
沈蕴话音未落,宁氏便首次在今日的饭桌上变了脸,拧着眉毛不悦地朝她低吼一声。
当着二房三房,怎么能这样下赵诚的面子!
沈蕴顿了顿,权当自己没听见宁氏那边的动静,再看向左绮的时候,眼神显得更加诚恳。
“大嫂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弟妹稍作忍耐。”
“……”
左绮方才还眯起的眼睛这会儿已经瞪大,万万没想到沈蕴会是这样的反应,愣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是侯府世子妃啊!”
“世子妃又如何?只是一个名头——”罢了。
这一次,沈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一声闷响所慑住了。
赵方一巴掌拍在桌上,目光中透露出满满的警告神色,朝着沈蕴这边看了过来,“这是在说什么浑话,难道侯府亏待了你不成?”
“难道没有?”沈蕴挑了挑眉,不等赵方说话便紧跟着开口,“远的不说,那日在静思居,侯爷帮着世子将蒋夫子从我院中抢去,莫非成了厚待?”
“你,你给我住口!”
赵方神情越发惊愕,没想到沈蕴竟然连半分面子都不再留,一时间又气又急,哆嗦着又拍了一把桌子。
沈蕴不出声地冷笑,面上也忍不住带上了寒意。
“侯爷怎么这般激动,妾身方才所言,哪一句是假话?”
赵方浑身颤抖着,时刻感觉自己要眼前一黑,就此倒下。
他忽然间有些后悔,不该将沈蕴叫来,谁知道这位这么无所顾忌!
沈蕴依旧冷冷看着赵方,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还想让她家丑不外扬?
做梦!
她倒是要看看,赵方,还有这平泰侯府要丢几次人,才能明白不要来随便招惹自己。
“好了好了。”
空气一片凝滞之中,还是宁氏出来打了圆场,“这段时间侯府事情多,人人心浮气躁,不要再说了,吃饭,都坐下吃饭。”
往日都是宁氏发火,赵方统揽全局,没想到今日却颠倒了过来,便是沈蕴无心参与,也不由得又多看了宁氏两眼。
宁氏仍是容色镇静,这样的表现不是能假装得出来的。
昨晚在宁氏身上发生了什么?沈蕴忽然好奇了起来。
赵方沉着脸重重坐下,目光掠过杨春月,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还是抓起筷子,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用起饭来。
沈蕴这一招可谓立竿见影,接下来的时间,花厅中异常安静,便是偶尔有几句交谈声,也再无人前来和沈蕴搭话。
她乐得其所,用完饭便继续告病离开,谁知刚回到凤鸣轩,左绮便也跟着前来拜访,手里还拎着一盒点心。
“嫂嫂,方才在饭桌上,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了!”
将点心放在沈蕴面前,左绮面上的笑容也还是带着几分尴尬,毕竟此事皆是因她而起。
“我本是看着那姨娘拿腔拿调,实在不爽,想给她个好看,却没想到……唉!都是我没眼色!”
“这是从将军府拿来的点心,听说是什么西北的口味,京都没有卖的,嫂嫂尝尝,就当我给嫂嫂赔罪了!”
离了众人,左绮倒依旧是这般心直口快的做派,沈蕴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并不想给自己再过多树敌。
“不怪二弟妹,都是我自己无能罢了。”
听着沈蕴这话,左绮的眼珠子立刻转了转,人也凑上前来。
“嫂嫂,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世子爷真对你不好啊?还有那杨姨娘,也当真是世子爷的心头好?”
她眼中又闪烁起兴奋的光芒,俨然一副看乐子的模样,落在沈蕴眼中,着实让人有些不适。
皱了皱眉,沈蕴嘴角翘起,笑而不语。
左绮也不是蠢人,立刻明白过来,露出一抹讪讪的笑意。
“那个……我就是问问,嫂嫂别介意,别介意!”
一边说着话,左绮一边随口扯了个由头起身离开,沈蕴也不阻拦,静静地目送着左绮远去,方才小心翼翼地挑开了那点心的**。
左绮虽然打着心直口快的名号,先前在席上流露出的高傲却是显而易见的,沈蕴不觉得凭着自己那几句话,便能让这将军府的贵小姐轻而易举地改变心思。
再加上她是赵麒麟的夫人,或许,道歉是假,趁机将这点心送到自己手中才是真。
从头上拔下银钗,沈蕴挑了块顺眼的点心,小心翼翼地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