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虚本来今天也是过来参加绮梦阁举办的秋闱诗会。
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位同乡。
他们皆是从北地而来，穷游到了京城。
按照他们的想法，他们在京城参加了秋闱之后，四人直接在京城租一个廉价的陋室，一直苦读到明年的春闱。
到时候若是几人皆高中，那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然而今天到了绮梦阁之后，绮梦阁门口的小厮却是说他们衣冠不整，恕不招待。
气得他们当场便掏出来了纶巾，然而还是没用。
进出绮梦阁的那些读书人，一个个皆是身穿华服，腰佩璞玉，出入都有仆从伺候，看着便贵不可攀。
所以几个人便只能来到平康坊前头的河岸边，买了一壶浊酒，看着身后的繁华，读书人和姬子的缠绵诗意怅然若失。
“若是他日高中，某必然一日阅尽长安花！”
“可恨呐，我等如今只好如同潜渊之龙，待他日翱翔九天！”
“此番科举，若不成功，对不起今日之辱！”
“……”
几人一边喝酒一边愤慨，目光看着阁楼上花枝招展，体态婀娜的艺伎，一个个酸溜溜的。
然而忽然有人凑上前来。
“求求几位公子，救救孩子吧！”
沈太虚和几位同乡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妇人，背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那孩童闭着眼睛，面色很不好，似乎是患了病。
“这位婶子，你家孩子怎么了？”沈太虚问道。
“这位公子，我们家虎儿患了眼疾，城西的大夫可以医治，但却需要上千两银子！”
妇人脸上带着苦涩，眼泪和汗水混合在了一起。
沈太虚看了看几位同乡，虽然众人都面露不忍，可他们身上却都是没有银子。
若有足够的银子，他们也不可能被人说是衣冠不整。
“婶子，你放心，我们想办法帮你！”
虽然他们几个人没钱，但是平康坊这来来往往的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商量之后，他们也决定放下读书人的尊严，为小虎奔走乞讨，若是一人施舍十两，百人便是千两！
“谢谢几位公子！”
当下众人便在桥头，用随身带着的纸笔写了一封大字的乞讨书。
小虎娘抱着小虎则是跪在这里，等着人施舍。
而他们几个人，则是在这条街上往来奔走，希望能找到一个有钱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沈太虚拦着赵宁妄他们马车的一幕。
沈太虚带着赵宁妄他们往桥头那边走的时候，也跟赵宁妄解释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没想到肾虚公子你们还是在做好事？”赵宁妄有些诧异，这件事情若是真的，那肾虚公子和他的同乡，倒也是心地善良。
“公子，在下沈太虚，并非……并非肾虚。”沈太虚狡辩了一句。
“知道了，带我前去看看。”
赵宁妄满不在乎，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哪有人抱着生病的孩子乞讨的，他只在话本里见过卖身葬父的戏码。
走到了近前，赵宁妄便看见三个读书人站在一旁，破旧的儒衫被汗水打湿，几个人一脸的疲惫。
“诸兄，这位是赵公子，他说要过来看看，说不定能够承担得起小虎的治病费用。”
沈太虚脸上带着兴奋之色，走了过来。
“果真？”三位读书人皆是抬头看向了赵宁妄，目光中带着感激的神色。
“多谢公子伸出援手！”
“我等代小虎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拜谢公子大恩！”
三位读书人却是纷纷行礼。
赵宁妄眉头一皱，这场景怎么看着跟仙人跳一样？
“慢着，本公子可没有说要救他，我只说过来看看而已！”
赵宁妄下了马车，众人也看见了他身上的这一身衣服。
若是说赵宁妄这样的叫衣冠整齐的话，那他们见到的那些进出绮梦阁的读书人，都是衣冠不整了。
这得是多么有钱的人才能穿得起这样的衣服？
连胸口的图案，都是用的金线！
“这位公子，求求你救救我们家小虎吧，公子若能救了小虎，我甘愿为公子做牛做马！”
妇人对着赵宁妄跪了下来。
她怀中的孩童却是被惊醒，但眼睛却睁不开，只是模糊地喊着，“娘……娘……”
“小虎，没事了，没事了，有恩公帮忙，恩公是大好人！”
后面的刘瑾看着这一幕，那叫一个眼泪哗哗的。
当年他就是这样，家里人吃不起饭了，才将他送到了宫里面来。
虽然没有了传宗接代的家伙事儿，可至少不会饿死。
太子李格透过纱帘，都看得不是个滋味。
“老赵，你要不就施舍一点银子？千两银子而已，咱们就当少喝一回花酒了。”
赵宁妄此刻却是摇了摇头，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
“我说你们想要骗本公子，道行还差了些！”
赵宁妄这话说得极大声，顿时吸引了周围不少的游人。
“居然有人在行骗？”
“我去，有热闹可以看？”
“你们让让，我想看得清楚些……”
本来周围人流量就比较多，赵宁妄喊一嗓子，顿时周围就围满了人。
天朝上国，上到公卿，下到黎民，就没有谁是不喜欢吃瓜的。
“本公子现在看来，你就就是一伙的，都是骗子，只为了图谋本公子的银子！”
赵宁妄冷笑着看向那妇人。
又看了看四位穷酸秀才，“不好好读书，却来行这坑蒙拐骗之事！”
沈太虚听了这话，一下子激动起来，涨红了脸，“我们，我们不是骗子！”
一旁身体粗壮一些的读书人则是皱起来了眉头，“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位婶子的孩子，的确是得了眼疾，莫非你看不出来吗？”
“还有，你若是不愿意伸出援手，你尽管走便是，我们又不拦着你，何必在这里污蔑人！”
赵宁妄却是笑道：“不愧是读书人啊，一个个说话都说的漂亮，不过我就喜欢管闲事，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孩子吗，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
妇人有些茫然地看着赵宁妄，“公子要与我打赌？”
赵宁妄颔首，“没错，本公子就是要跟你打赌，揭穿你的真实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