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禀事的大宫女叫心莲，是宁昭仪耿氏从娘家带进宫的，与心莲一起进宫的另一个丫鬟叫碧婵，在宁昭仪怀孕时，为护宁昭仪死了。
听完心莲的禀告，宁昭仪淡淡一笑，“皇上登基才五年，这才是第一次选秀，再五年，又是一次，算一算，还会有多少次，会有多少个顾二姑娘，如果现在就这样难过和闹腾，那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且比起前皇朝的三年一选，秀女人数众多，咱们大燕朝的五年一选，已经足够宽仁体恤了，做人应该知足才是。心莲，本宫管不了别人，也不想去管别人，你吩咐下去，漪澜殿所有人，管住自己的嘴，若是让本宫听见一句是非，本宫会亲自送她出漪澜殿。”
心莲哀叹一声，她就知道娘娘会这样，不争不抢不去要，好在生育了皇上目前唯一的子嗣明霞公主，皇上和太后娘娘又时常地召见明霞公主，时常地给漪澜殿赏赐，魏皇后这才不敢太过分。
不然，就娘娘这性子，怕是早就湮灭在这后宫里了。
“是，娘娘，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娘娘放心，漪澜殿的宫人们，一向还是懂得娘娘的性子的，不会做出惹娘娘生气的事情来。”
宁昭仪低下头去，心里道，不宫人们惹生气，那是因为还不到时候，等到外面的人给得起诱惑的时候，想必就会做出来了。
心莲犹豫了下，还是劝解着宁昭仪，“娘娘，您要不要去勤政殿前跪请罪责？再怎么说，老爷是娘娘的亲生父亲，老爷一旦出事，耿家就……女子是不能没有娘家的。”
“娘家？”
宁昭仪微微地茫了下，随后又淡声道，“如果本宫有父亲，有娘家，本宫又怎会成为本宫，既然本宫已经成了本宫，宫外的一切，就和本宫没有任何关系了，历朝历代，出嫁女不涉娘家事。”
看着手里的春衫，宁昭仪嘴角弯起一抹慈笑，“本宫此生有了霞儿，已经足以，本宫只想尽心尽力养育好霞儿，等霞儿及笄后，恳请皇上选一个好驸马，盼望霞儿和驸马夫妻和睦，相守一生。对于其它，本宫从未肖想过。”
明霞公主因出生在太阳升起来霞光满天的那一刻，元佑帝便在洗三那一日，下旨册封为明霞公主。
见宁昭仪如此，心莲还能说什么，屈膝一礼道，“是娘娘，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不提此事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进禀告声，“娘娘，顺婕妤来了。”
宁昭仪冷笑一声，来地倒是快。
耿家每次有事，顺婕妤第一个跑来，明着安慰，可谁又听不出，是来嘲讽奚落的。
宁昭仪和顺婕妤是同一个时辰进宫的，当时的位份都是正五品的贵人。
耿贵人生下明霞公主晋位宁昭仪时，元佑帝就把仅有的几位后宫也一同晋了位。
黄贵人便就晋了婕妤，封号为顺。
从封号就可以看出来，顺婕妤平日里不大安分，这才让她乖顺些。
只是，顺婕妤似乎没有理解元佑帝给她这个封号的意义，依旧和往日一样的言行做派。
心莲气恼道，“顺婕妤和娘娘您一向是针锋相对，这会子过来指定又是听到咱们老爷的事情来幸灾乐祸的，娘娘如今位份高于她，用不着给她脸面，奴婢这就出去打发了她。”
宁昭仪抬眸看着心莲，“碧禅已经离开了我，我身边就剩下你一个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不能出一丁点事，一旦被拿到把柄，我是救不下你的，你可知道？”
心莲脸色倏地一白，跪在地上，“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定会谨言慎行，不给娘娘和自己惹祸。”
宁昭仪站起身，“你留下伺候大公主，本宫去见她。”
“是，娘娘。”心莲抬手抹着眼泪。
娘娘太苦了，娘家时，活在后娘手里，进宫后，战战兢兢地活在皇后手里，尤其是怀胎那会儿，每日里就像是在和敌人对战中，所以，碧禅为了娘娘死了。
五年来，娘娘和她极尽手段，才收拢了几个宫人，不然，娘娘和大公主寸步难行。
顾瑾茜进宫是为了去见太后，陪太后午膳的，所以午膳前一刻钟，元佑帝带着顾瑾茜去了慈宁宫。
顾太后早得了信儿，遣了身边最得脸的掌事姑姑菊若和掌宫大太监徐安在慈宁宫门口迎候。
见龙撵过来，菊若蹲身，徐安单膝跪下，“奴婢菊若（奴才徐安）恭迎皇上，顾二姑娘。”
“平身。”
元佑帝下了龙撵，顾瑾茜下了肩舆，等顾瑾茜快步过来站在元佑帝身边，给菊若和徐安屈膝一礼，“菊若姑姑好，徐公公好。”
菊若徐安连忙避开，菊若诚惶诚恐道，“不敢当顾姑娘这个礼，菊若是奴婢，顾姑娘日后直接和奴婢说话就好。”
顾瑾茜轻轻一笑，“虽说规矩是这样，可规矩外是人情，菊若姑姑是陪着太后娘娘，伺候太后娘娘的，便也就是瑾茜的长辈，晚辈见长辈，行礼问安是应该的。”
菊若看得出顾瑾茜的这一番话是真心，便瞬息就软了心，难怪皇上喜欢的不得了，太后娘娘还没见就也喜欢，这样好的姑娘谁又能不喜欢呢。
“真是奴婢的福气了。”菊若满眼星光笑说道，随后又道，“太后娘娘一得了信儿，就在西暖阁里盼着了，怕其她人伺候不周到，就遣了奴婢和徐公公候在这儿了。”
徐安便也笑说道，“可不，太后娘娘一会儿遣人就来看一遭，看看皇上和顾姑娘到了没有，满心里喜欢着顾姑娘，想要快快见到呢。”
元佑帝听了很高兴，便看着顾瑾茜笑道，“西暖阁是母后惯常歇息的地方，但凡是她老人家喜欢的人，见面时便就会这里，可见，母后是喜欢茜儿的，所以茜儿不必紧张。”
顾瑾茜怎么可能不紧张，不是因为她是太后，而是因为她是婆婆，自古道，婆媳相处难。
万一太后刁难她，便是元佑帝也无法回护她。
在这里，婆婆磋磨儿媳妇，那就是一面倒的碾压。
她希望太后喜欢她是真心的，这样，她就不会受罪了。
因为，很多婆婆当着儿子的面对儿媳妇那是一个温柔慈善，等儿子不在场，瞬息又是一张脸。
今日在西暖阁里见她，不一定就代表喜欢她。
之所以这样想，只是想让自己先有个准备。
当然，这些话顾瑾茜不可能表露出来，她柔笑道，“能得太后娘娘喜欢，是瑾茜的福气。”
顾瑾茜知道这个世界里的女子是不能和男子并排走的，何况这个男子还是皇上，所以等元佑帝开步跨进宫门里后，顾瑾茜才抬脚跨门，进去后，在元佑帝慢一步距离跟着走。
元佑帝走了几步才发觉顾瑾茜没有跟上来，便停下脚步，转身，朝着顾瑾茜伸出手，“过来。”
顾瑾茜双眸一怔，下一刻，脸颊便就羞红了，便对着元佑帝挤眼睛，意思是“这么多人还看着呢”。
元佑帝笑着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你看有人看吗？”
顾瑾茜懵愣了下，立刻朝四周看去，刚刚还在行走的宫女太监们，如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背向着她和元佑帝，低垂着头站立，像个木头桩子似地。
便是李福这一帮人，还有菊若姑姑，太监徐安，虽没有背对着她俩，但也是低垂着头。
这个画面，越发令顾瑾茜又是羞涩又是尴尬地，也低着头，像个小脚老太太叠着步挤蹭着元佑帝走着。
西暖阁里，太后又对着一个宫女焦急道，“再去看看，怎么这会子了还没有动静？难不成是前朝有事来不了？去，遣个人去问，若是皇帝忙，就让顾姑娘先过来，哀家也只是想见见顾姑娘，皇帝忙他的便是。”
宫女应答一声，脚步匆匆地挑开珍珠帘子走出去，刚到了正殿，就见元佑帝牵着一位姑娘的手一起跨进了殿门。
且俩人正在说着话，元佑帝那双看别人时冷若冰霜的眸子里，这会子，盈满着宠溺的笑意。
宫女震愕了下，没有行礼，转身快步地就朝暖阁里扑进去，“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来了，皇上来了，顾、顾姑娘也来了。”
话落下，拐进月洞门，跨过小厅，绕过十二扇屏风，对着临窗大炕上的太后一边见礼一边兴奋道，“太后娘娘，皇上牵着顾姑娘的手，俩人说着话，就那样一起走进来了。”
太后一听，朝宫女嗔怒地白了一眼，“瞧你一惊一乍地，往日的规矩体统哪里去了？”
宫女知晓太后没有真的生气，起身后笑道，“奴婢见皇上那么高兴，眉眼都在笑，奴婢高兴地就忘形了，还请太后娘娘等皇上和顾姑娘走后，再责罚奴婢，省的扫了太后和皇上还有顾姑娘的好兴致，可好？”
太后娘娘就也笑起来，“你个皮猴，行啦，好好伺候皇上和姑娘，就免去你的罪责。”
“奴婢谢过太后娘娘不罪之恩，奴婢一定会把皇上和姑娘伺候地周周道道的。”
到了门口，元佑帝松开了顾瑾茜的手，这让顾瑾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生怕这家伙牵着她的手就进去见太后，那可就糟糕了。
就算太后真的喜欢她，可也不一定愿意元佑帝这样宠爱她。
不管是在哪里，多数母亲都大愿意儿子当着她的面对儿媳妇太过好，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心理因素。
顾瑾茜跟在元佑帝身后走进去，便就看见临窗大炕上坐着一个容貌美丽的妇人，身上没有穿那种带着身份地位气势的太后衣装，而是像云氏和她一起早膳时，随意的家常服。
太后生元佑帝时，年约十八岁，这会子，也只是四十岁。
大概是因为年轻时候过多的辛苦，即便是是经过五年太后生涯，岁月的沧桑依旧还是揉进了这张美丽的容颜里。
可恰恰是这份岁月的沧桑，令太后的美丽里有了一丝、那些一直在荣华富贵里走过来的人无法企及的倾国倾城。
看着那双经过岁月沉甸的眸子看着她时，闪烁出来的那番慈爱，顾瑾茜相信了元佑帝说地，太后她老人家是喜欢她的。
“臣女顾瑾茜见过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泰安康，吉祥如意。”顾瑾茜敛衽跪下，行了大礼。
太后高兴道，“皇帝，快替哀家扶起瑾茜来，地上冰冷着呢，可不能冷了瑾茜的腿。”
“儿子遵命。”元佑帝戏谑道，随后双手把顾瑾茜扶起来，还朝顾瑾茜眨眨眼，意思说“看，朕没有哄骗你吧，母后她的确喜欢茜儿。”
顾瑾茜心里被甜蜜蜜的汤汁淌过，眸子一眯，也在说“谢谢阿泽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婆母，我会好好孝敬母后的，阿泽放心。”
元佑帝便哈哈笑起来。
太后道，“皇帝笑什么？”不等元佑帝回话，又朝顾瑾茜招手，“瑾茜，快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顾瑾茜便朝太后过去，坐在临时放置在大炕边沿边上的玫瑰椅上。
太后便仔细地把顾瑾茜看了一遍，然后握住顾瑾茜的手道，“皇儿那天才和哀家说了太原府的事情，哀家才知道瑾茜你是皇儿的救命恩人，这份大恩情，不但皇儿要记着，便是哀家也要记着。
因为你救了皇儿，渐渐地也就是救了哀家。你放心，便是皇儿后宫无数，在哀家这里，承认的便就只是瑾茜一个人而已，哀家身子骨还好，还能活上个十几年，到那时，瑾茜膝下也就有了皇儿皇女傍身，便是皇儿不常去看你，也无妨了。”
顾瑾茜被太后这番话怔愣了，瞪大眼睛看着太后。
元佑帝哭笑不得道，“母后，你这是帮儿子？还是害儿子呢？万一茜儿真的信了，和儿子离了心，那儿子这辈子不就孤苦一辈子了？”
太后朝元佑帝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既然这么怕瑾茜和你离心，皇儿便就少选秀女进宫来伤瑾茜的心，这样，便是哀家说再多这样的话，瑾茜也不会和你离心，是吧，瑾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