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侯府门前,顾瑾茜邀请李福和随行侍卫们进侯府喝杯茶再走。
李福忙笑道,“老奴谢过顾姑娘体恤,想必皇上还在担心顾姑娘的安全,老奴早些回去复旨,皇上也好放心,待老奴下回再讨顾姑娘的好茶喝。”
侍卫们也都对着顾瑾茜抱抱拳,说了声谢谢。
顾瑾茜笑道,“那好,那我就不留各位了,等下次你们再来侯府时,一定有好茶给各位品茗。”随后从自己袖笼里拿出一个荷包来递给李福,“这里面有五百两银票,还请李总管分散给各位,算是我对各位相送的谢礼。”
李福没有拒绝,很高兴地收下来,这是内侍们肯定对方的一种形式,若是不收,才会令对方感到不安。
哒哒哒。
李福带着一行人调转马头离开了永平侯府。
马车赶进门里影壁后,顾瑾茜下了马车,不但婆子带着软轿等候在影壁后,紫苏,老夫人身边的红丽,云氏身边的大丫鬟冬画,三个人都等候在此处。
一众人一起给顾瑾茜见了礼,然后红丽道,“二姑娘,老夫人在慈晖院等着二姑娘呢。”
“夫人也在慈晖院等着姑娘。”冬画也说道。
顾瑾茜心里暖暖的,双眸绽放出明丽粲然的笑容来。
上了年龄的人,睡眠少,为晚上睡得安稳,老夫人很少歇午睡,加上今个儿顾瑾茜被皇上带进宫里,虽听了朝阳大街上的事情,更加确定了元佑帝对顾瑾茜的恩宠,但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皇宫那个地方实在是令人生畏。
所以便遣了红丽等候在前院,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云氏作为母亲更加不安心,安排好软轿和婆子,也遣了冬画在前院等消息,她自己个候在慈晖院里。
婆媳俩人正在焦急中,门外传来婆子的禀告声,“回老夫人,夫人,二姑娘的马车已经到了大门口,正在和皇上安排送行的公公和侍卫们说话,还说那个公公和那些侍卫对二姑娘极尽恭敬礼让,二姑娘也是和声细语很高兴。”
婆子的声音清晰明了。
老夫人和云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红棉,赏。”
“是,老夫人。”红棉应答一声,挑帘出去,给了婆子一个八分的金裸子。
这是侯府里打赏下人最高的规格,喜得报信的婆子噗通跪下一叠声地说着老夫人和夫人的吉祥好听话。
老夫人就哈哈笑起来,不过见云氏眉宇间有着愁色,便就又安慰道,“老大媳妇,既已经改变不了,便就收起心情来,好好为茜姐儿绸缪,这才是咱们该做的事情。”
云氏拿出帕子低头掩去湿润,随后抬起头来,柔柔一笑,“是,母亲,儿媳省得。”
须臾,便就听见外面丫鬟的请安声,婆媳俩便就站起来,云氏过去搀扶住老夫人,看着门口。
凤凰戏牡丹的帘子被挑起,顾瑾茜大步迈进来,见老夫人和云氏婆媳俩人站在屋中间,她的心里再次苦涩又无奈,谢家书斋门前发生的事情更会令老夫人和云氏,以及侯府里的下人们,在见到她后,越发地恭敬有礼。
“祖母,娘亲,我回来了。”顾瑾茜装作看不出来这变化很是快意地说道,“快给我上壶茶,渴死我了。”说笑间,人到了婆媳俩人跟前。
老夫人和云氏便也就明白顾瑾茜的意思,就也顺着顾瑾茜,像平常一般,嗔怒地看着顾瑾茜道,“这是胡说地什么话,记住,可不能再说这有的没的。”
管嬷嬷亲自给顾瑾茜上了茶水和点心,笑说道,“是啊二姑娘,老夫人可还等着二姑娘百子千孙呢,可不兴说这样的话。”
“是,孙女错了,孙女再不胡说乱说了。”顾瑾茜娇憨地给老夫人福了一福,就又转向管嬷嬷道,“管嬷嬷身子看上去大好了。”
管嬷嬷眉眼顿时惊喜起来,没想到顾瑾茜会惦记着她的身子,连忙蹲身一礼道,“奴婢多谢二姑娘挂怀,奴婢的身子已然大好了。”
顾瑾茜扶起管嬷嬷,“便是好了,也不能大意,还是要多注意些,我那里还有些补身子的药材,回头我让紫苏给嬷嬷送过来。”
管嬷嬷瞬息泪流满面,“奴婢定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得了二姑娘这般关照,日后,奴婢要给二姑娘日夜祈福,祈愿二姑娘身体康健,顺遂美满。”
“嬷嬷言重了,我这样,是想着嬷嬷身体好好的,就能很好的长久地陪伴祖母了,儿孙们再孝顺,也无法时时刻刻陪祖母在身边的,能陪祖母的是嬷嬷您,所以,我这是私心,嬷嬷不用这样谢我。”
“可受益的终是奴婢不是?”管嬷嬷哽咽道。
云氏的眸子宠溺地看着顾瑾茜,她可爱孝顺的女儿在她眼前待不了几日了,忽地,她很是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六年前,就不该让女儿留在太原府,或者说,她应该去太原府。
女孩儿家在娘家,能有几个六年的光阴,可她却生生地丢掉了。
顾瑾茜喝了茶水后,便让紫苏带人把太后给她的礼物拿上来,摆放在临窗大炕上,顿时,老夫人和云氏就被那闪闪发光的浮光锦给吸住了眸光。
“这、这是……浮、光锦?”老夫人手指着那匹浮光锦颤抖道。
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浮光锦只是听过过,在宫宴上见过,但却没有得到过,便是老侯爷救驾有功,被赐封侯爵,却也没有被赏赐过浮光锦。
因为救驾那一年,刚好是滇南敬谢贡品浮光锦的第二年,等到下一次敬谢上来时,救驾之事已时过境迁,当时恰好又逢其它该赏赐的事。
越往后,也就越淡漠。
所以永平侯府便就没有接过浮光锦的赏赐。
老夫人和云氏看着浮光锦,那份兴奋和高兴压也压不住。
今年宫宴,都在盯着太后娘娘手里的浮光锦,可太后娘娘谁也没赏,众人都以为太后自己留下了,毕竟滇南在元佑二年供上来时,太后娘娘都赏赐出去,自己一匹也没有留。
这一回,太后娘娘留下自己穿用也无可厚非。
哪里想到,她老人家竟然给了茜儿,可见太后娘娘是真的喜欢茜儿的,等顾瑾茜又从匣子里把那支七尾凤钗拿出来时,老夫人和云氏震愕之后便就更是眉开眼笑,彻底放下心来。
皇帝再是宠爱,可要在前朝忙朝政,后宫有时候是顾不上的,可有了太后娘娘的撑腰,她们的茜儿便就不会被欺负了。
屋子里的下人们也兴奋不已,这辈子能够沾二姑娘的光,见上一回浮光锦,这辈子也值当了。
顾瑾茜道,“祖母,娘亲,除去浮光锦,还有七匹衣料,有云锦四匹,蜀锦两匹,还有一匹软烟罗。四匹云锦就给四位堂姐妹一人一匹,蜀锦里有一匹适合晔哥儿,另一匹给霆哥儿。软烟罗我留在银杏苑。首饰都是宫里的,不适合给别人,我就都留下了。”
一听连三房玟姐儿都有,老夫人心里很是高兴,气归气,恼归恼,可玟姐儿也是她的亲孙女,也是她疼宠着长大的。
若是顾瑾茜不给玟姐儿,她也不会埋怨,可心里却会酸涩郁结。
“好好好,茜姐儿是个好的。”老夫人高兴地满眼泪花花闪烁。
顾瑾茜看老夫人如此高兴,其实也能猜到一些,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一匹衣料而已,她看重的是能让祖母高兴,这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顾瑾茜再次道,“至于浮光锦,祖母,娘亲,我给你们俩设计一身衣裳,端午那天,你们就能穿上了。”
“这可不行。”
老夫人和云氏同时道,然后老夫人拽住顾瑾茜的手,看着她,眸子里的慈爱浓浓郁郁,“祖母知道你孝顺,只是这浮光锦不同于其它衣料,太后娘娘给你的,就只能你穿用,旁人用了,哪怕是祖母和你娘亲,也不适合,这是对太后娘娘的不敬。”
云氏也道,“是啊,茜儿,太后给你的,你穿用便是,不用想着给娘亲的,娘亲看着你穿,心里便就最是高兴了。”
顾瑾茜只知道收拾首饰是宫里内造局打造,赏给谁就是谁,不能随便给人,便是亲姐妹也不行,却不知道,衣料也要有区别。
“那好吧,那就我留着。”顾瑾茜无奈道,等她见到了元佑帝,问问他看能不能给祖母娘亲穿。
紫苏便带着慈晖院里的丫鬟,抱着三匹云锦一匹蜀锦去了木槿苑,红棉带着一个丫鬟抱着一匹云锦去了蔷薇苑。
顾瑾茜这才把在慈宁宫里和太后用午膳的事情说了一番,“…….祖母,太后姓顾,咱们永平侯府也姓顾,会不会是、一家子?”
老夫人微微错愕,片息后,看着顾瑾茜,声音里有些颤抖,“茜姐儿,太后…是太后暗示了你…?”
顾瑾茜颔首,又道,“太后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这样,皇上也没反对,意思说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我倒是猜到一些,太后和皇上这样做,是为了我进宫后有个依仗。
可却提醒了我,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来,说不定,咱们俩家还真有点关联呢,若是真的是一家子,最好不过了,比起假地岂不是更稳妥些,所以我想问问,咱们顾家,祖籍是在哪里,族谱还在不在?”
老夫人沉吟了会儿,抬眸看着顾瑾茜,语气沉浸,“咱们顾家这一支脉的立世老祖宗是在凉州,但老祖宗的根却是在云州,咱们这一支是嫡长房里的嫡五房。
百多年前,云州干旱,原本就不富裕的家里坐吃山空,最后各自散开,去寻找生路。老祖宗那会倒是已经成婚,有了三岁的长子,就是你祖父的曾祖父。一家三口离开家乡,其中经历了千难万险,最后在凉州扎下根基。
在路上,老祖祖又有了次子,也因此,老祖祖在凉州半年后,便病逝了。老祖宗没有再娶,一个人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又各自成家。不过,始终在子嗣上不怎么茂盛。
所以,老祖宗离世前,留下遗言,让儿孙们寻找亲家时,尽量找子嗣旺盛的人家。你们的曾祖父便记住这个遗言……”
“所以祖父才娶了祖母您?就是为了后代子嗣?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难道祖父不是因为喜欢祖母才娶祖母的?”顾瑾茜笑说道。
老夫人再次嗔怒了顾瑾茜一眼,可随后便又脸色微闪了下羞红。
“那有没有再和云州那边联系过?”顾瑾茜便又问道。
这个世界里的云州,就是她那个世界里的大同,凉州便是武威,大同到武威一千二百多公里,可见有多远。
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环境里,一旦离开,想要再见面,难于上青天。
“相距太远了,等到你们祖父来了京城,已经过去了几代人,但你祖父也派人去打探过,可无人知道,说法很多,最多的一种是,云州一次战乱,鞑靼人进了云州,烧杀抢掠,屠了整个城池的百姓。姓顾的人家已经没有了。”
去送衣料的紫苏和红棉回来慈晖院,老夫人道,“茜姐儿劳累了多半晌,快回去歇息会子,等晚膳时,再说话。”
顾瑾茜也的确是累了,和老夫人告辞后,和云氏一起离开慈晖院。
云氏陪着顾瑾茜回了银杏苑,在院子门口安顿了顾瑾茜几句,就让顾瑾茜赶紧回去歇息,等顾瑾茜进了园子里,直到看不见顾瑾茜,云氏才转身离开。
顾瑾茜回到银杏苑,洗漱了一番,换了件家常穿的雨过天青通袖袄,三千青丝披散下来,去了小书房。
“素心,磨墨,准备宣纸,狼毫笔。”
素心应答一声,连忙进来先是把宣纸铺好,然后开始磨墨,墨好后,顾瑾茜站到书案前,闭上双眸,知晓回忆着那个年轻男子的容颜。
顾瑾茜是服装设计师,服装的设计图,和画画,是可以融会贯通的,因此,顾瑾茜的素描基本上可以达到照相的功效。
两刻钟后,一个男子的容貌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