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完后,素心就又想到了周妈妈的供词,仙遥散她已经点过三次了。
轻书说,仙遥散三次一过,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如此,便是找到晏神医又能如何。
见素心的脸色瞬间又黯然灰败下去,楚霈麟觉着其中有事,“素心姑娘,你想到了什么?”
素心哽咽道,“周妈妈已经交代,仙遥散,她已经点了三次了。”
三次已过?
楚霈麟心头一震。
顾侯夫人必死无疑了,恰在这时又传来顾侯失踪的消息,有可能已经……
这是要把顾二姑娘的父母一并亡故了。
大燕朝孝制有规定,父亲在,母孝守一年。
这是觉得顾侯夫人过世还不够,要把顾侯一起过世,三年孝期。
更是让顾二姑娘背上克父克母的刑克之名,一辈子翻不了身。
得到顾侯失踪的消息,元佑帝已经在宫里怒气滔天了,要是再得知云氏也将不久于人世,这京城,只怕要血流成河了。
素心的眼睛里窝了泪水,“世子爷,国公爷他会不会已经……”
楚霈麟犹豫了下,深色暗沉,“不见尸体,便就证明人活着,皇上已经又派出了人手去搜寻,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想到此事背后的目的,素心气地咬牙,“就为了阻止姑娘进宫,就要杀人害命,若是这样的人进了宫,那皇上岂不是更危险?”
随后幽幽一声,“若是不选秀就好了。”不选秀,姑娘年龄一到,直接进宫去,让那些王八蛋混蛋来不及伸手。
“素心姑娘,回去后说话一定要谨慎,神态上也要如常才是,不要露出破绽来。”
“奴婢知道,奴婢会小心的。”
永平侯爵是因为老侯爷救了先帝一命获封的。
先帝一去,本是清贫出身毫无一丝底蕴的顾家根本入不了真正世家权贵的眼。
可如今成了太后的本家,那便就是实实在在的皇亲国戚了。
因此,新鲜出炉的承恩公府门前车水马龙,门房回事处简直是应接不暇,累地脚不沾地。
姻亲故旧里内宅主母们派了得脸的婆子过来拜见老夫人和云氏,询问何时举办宴会,也好提前过来帮衬一下。
老夫人道,云氏病了,酒席就暂不举办了。
云泓得知姑母病了,就又急匆匆来看云氏。
顾瑾茜和顾晔和云泓见礼后,云泓道,“姑母什么病?可看过郎中了?郎中怎么说?”
顾瑾茜不打算把云氏的真实情况告诉云泓,就说是得了风寒,已经看过郎中,将养着便是。
云泓不疑有他,便就因为吴老太太已经是弥留之际,不宜在国公府多待,就告辞离开了。
顾晔含泪看着顾瑾茜,“为什么不告诉大表哥?”
顾瑾茜看着云氏,“告诉他又有何用?多一个人担心而已。”
但她已经给太原府的三位舅舅去了信。
云氏和三位兄弟感情亲厚,她不能隐瞒三人,只希望在三位舅舅回来时,云氏还撑得住。
她担心的是顾衡,她心里总有着莫名地不安感觉。
晚膳前,云氏再度醒了过来,看见守在床边的顾瑾茜和顾晔,柔柔一笑,本想抬手摸摸顾晔,可胳膊却软弱无力,抬不起来。
顾瑾茜看出了云氏的意思,连忙握住她的手,放在顾晔的头上。
“晔哥儿,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没有去书院?”
顾晔忍住泪水,挤出笑容,“娘病了,儿子怎么还能去书院?等娘好了,儿子再去也不迟,娘您放心,儿子不会落下功课的。”
云氏点点头,“好。”
大燕朝注重孝道,得知母亲生病,儿子不在身边侍疾,传扬出去,必定会被御史弹劾,影响前程。
“娘,您知道吗?咱们侯府擢升为国公府了。”顾晔高兴道。
云氏一怔,马上看向顾瑾茜,“国公府?怎么会?”
顾瑾茜就朝郑平看过去。
郑平连忙双手捧着圣旨过来,给云氏宣读了一遍。
为给云氏看圣旨,顾瑾茜就把圣旨留在了玉沁苑,没有拿去祠堂供奉。
“好好好。”
云氏一连说多了三个好字,满眼泪水萦绕在眸子里。
顾瑾茜握住云氏的手,笑盈盈道,“娘现在可是超一品国公夫人了,等父亲回来,上折子请封世子,弟弟就是承恩公世子爷了,女儿我不但是国公爷的嫡长女,我还是皇上的表妹,女儿进宫后,有太后姑母撑腰,有皇上表哥宠爱,无人敢欺负女儿了,娘就彻底放心吧。”
“是啊娘,您赶快好起来,今个儿来了很多拜帖呢,都等着办酒席庆祝呢。还有云泓大表哥也来看了娘,见娘睡着,很是担忧呢。”
云氏轻轻一笑,“好,娘努力好起来,等晔儿册封世子的圣旨下来,娘就能给晔儿操办喜宴了。”
顾瑾茜看得出云氏看她时眼底的担忧,便就想到了云氏的噩梦,于是,俯下身子,在云氏耳边道,“娘,女儿再把心里第二个秘密告诉娘。”
云氏想到了上一个秘密,茜儿说她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难道这个秘密又是和皇上有关?
于是看向顾晔,还有不远处的郑平,“晔儿,你带郑侍卫,先下去。”
“娘,不用,也让弟弟听一听。”顾瑾茜道,“郑侍卫一直也知道,无需避开。”
云氏便就笑了,“那好。”
“娘,选秀过后,皇上来过侯府好几次,都是在晚上偷偷来的,还有一次,就在玉沁苑,娘,这下,您该安心了吧?”
云氏双眸瞬间瞪大,原来,原来女儿私会的外男,竟然是皇上?
“茜儿,你、真的、是皇上?”云氏颤抖道。
顾瑾茜轻轻地点点头,“娘不信,问问郑侍卫,皇上每次来,都是郑侍卫做安排的。就是第一次来了,返回去时,被顾瑾蓉给看见了。见她没有叫喊,又是二叔的女儿,皇上便没有杀人灭口。”
云氏流下泪来,茜儿私会的外男是皇上,那这个把柄就不是把柄了。
便是有人如她看见的那样,不明真相揭发出来,皇上自然会替茜儿佐证的。
顾瑾茜随后想到了云氏灌哑药的婆子,“娘,上回你给俩婆子灌哑药,就是听到那俩婆子说的,我私会外男的事情吧?”
云氏连忙点头。
“都是顾瑾蓉搞的鬼,她就是想用这个法子让娘心里担忧,继而生病,阻挡我进宫,幸好娘没事。”
能够阻挡茜儿进宫的唯一方子,便是为父母守孝。
云氏想到了侯爷,她两次梦到侯爷浑身是血。
到底是如茜儿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还是侯爷真的出事了?
一旦侯爷出事,茜儿便是三年孝期,这是阻挡茜儿最好的法子。
“茜儿,你不是说皇上已经把你父亲转调回京了?什么时候回来?可有消息?”
顾瑾茜知道云氏又想到了梦里的事情,“娘,就快回来了,等您病好后,父亲也就到了,到时候,咱们承恩公府就可以热热闹闹地办一场酒席了。”
这番话成功地把云氏的担忧消散了不少。
云氏朝屋子里看看,没有看见周妈妈,“茜儿,周妈妈呢?”
顾晔正要说话,顾瑾茜一把拽住,笑道,“周妈妈说她的孙子有些不舒服,我就让她回去了,反正现在我和弟弟都在你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周妈妈不在个几天也无妨。”
云氏点头,“周妈妈的孙子早产,好几年了,身子骨依旧没有养过来,为了那孙子,周妈妈操碎了心。”
“既然这样,就让周妈妈回去荣养吧,这样就能好好照顾孙子了,娘,您觉得可好?”
云氏笑道,“傻丫头,周妈妈在府里有月例银子,吃穿都在府邸里,时不时地还能拿到赏钱,这可是不少的一笔家用银子,若是荣养了,这些都没有了,她是娘的奶姐姐,娘要照顾她的。”
“那就听娘的,不过,让她多休息几天照顾孙子,还是可以的吧?”
“娘的茜儿这样善良,怎么能不可以呢?就让她多休息些日子,等她的孙子彻底好起来,再回来也不迟。”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云氏的精神疲乏不堪,顾瑾茜吩咐轻书把一直温着的白米粥端上来,顾瑾茜亲自伺候着喂了半碗后,云氏又睡了过去。
红棉过来,替老夫人询问云氏的情形,随后道,“老夫人说,不能大肆庆祝,但一家人也要一起用个膳,这样,不至于让人以为,顾家人不识好歹,这么大的喜事,竟也不声不响地。”
顾晔打心里根本不想去和二房三房一起用膳,可老夫人说地也对。
顾瑾茜看了顾晔一眼,对着红棉道,“那红棉姐姐回去告诉祖母,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是,二姑娘,奴婢告退。”红棉福了一福,转身回去了。
顾瑾茜安排好留守在云氏房间里的人,这才和顾晔俩人朝慈晖院过去。
顾瑾茜和顾晔刚坐下来,顾二老爷在前,韩氏在后,后面又跟着顾瑾玥顾瑾梅,霆哥儿没有来。
顾二老爷顾毓朝顾瑾茜看了一眼,满身冷肃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韩氏强颜欢笑地和顾瑾茜打招呼,“茜姐儿,大嫂好些了吗?”
“又昏睡了。”
看着韩氏强颜欢笑,顾瑾茜也不想再为难她。
韩氏想说什么可张了半天嘴,最终还是默默地坐到座椅上,没再吭声。
顾瑾玥顾瑾梅俩姐妹见到顾瑾茜时,身子有些打颤。
后园发生的事情,姐妹俩哪里能不知道,那凄惨的叫喊声,现在似乎还在耳畔冲击着。
而顾瑾蓉直到现在还关在蓉芷苑里。
顾瑾茜见俩人哆哆嗦嗦,淡淡一笑,寒暄了一句,就让俩人坐下来。
不一会儿,顾慎贾氏陪着老夫人走进来,顾瑾玟跟在身后。
众人给老夫人见礼,大家又都各自见完礼,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贾氏朝顾瑾茜看了一眼,那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敬畏。
顾慎面色沉重地对着顾瑾茜颔首一下,便就静默无语。
后园的事情,顾慎也知道了详尽。
虽对顾瑾茜的处置有些不大赞成,但更让他胆寒的却是顾瑾蓉这个大侄女,看上去柔弱温婉,哪里想到会是这样阴毒狠辣。
想想自己的院子里,是否也有她的眼线?
“摆膳吧。”
老夫人没有说什么喜庆的话。
管嬷嬷便带着红棉几人安静地把晚膳摆置上来,每个主子身后留下一个伺候的丫鬟,其余人全都退了下去。
正在这时,门外传进来禀告声,“禀告老夫人,大姑太太带着表姑娘表少爷来了,在府门口…闹腾着要进府来。”
顾瑾茜已经说过,不许贺芮芸在踏进侯府的大门。
因此,门房上绝对是不敢放进来的。
老夫人想也没想,直接呵斥道,“让她们回去。”
丫鬟又道,“回禀老夫人,表姑娘说,若是不让她进来,她就要撞……在门前的石狮子上。”
顾瑾茜淡淡一笑,这是想要以死相逼呢。
可她舍得死吗?
不过,她是不会开口说话让她进来的。
“孽障,去,告诉她,她想撞死在门前,那就随她意,大不了多泼几桶水清洗一番就是。”
“是,老夫人。”
门外安静下来。
“用膳吧。”
老夫人拿起筷子。
而此刻,大门外热闹异常。
听说娘家擢升国公爵,顾琀钰高兴地带着儿子和女儿就回了贺家,进门后,直奔柳园。
贺家老夫人和几位儿媳妇正坐在西稍间里发愁。
顾家以前虽说是侯爵,可和贺家这样的世家比起来,到底底蕴差一些,所以,何家也没有把要顾家放在眼睛里。
也就由着大儿子折腾,并未去制止。
可现在,顾家成了太后娘家,顾琀钰就是太后娘娘的表妹,这可就不能轻视了。
一旦皇上和太后娘娘知晓,就算男儿们的前程不会受牵累,但想再进一步,就会艰难起来。
而直接受折腾的便是女眷。
太后娘娘只要给个没脸,贺家女眷在京城贵妇圈里,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就在你看我我看你时,下人急匆匆进来禀告,“老夫人,大夫人带着大少爷三姑娘回来了,然后,大夫人和三姑娘直接去了柳园了。”
柳园便是贺朝新纳的小妾柳姨娘的院子。
老夫人着急地带着几个儿媳妇便就朝柳园奔去。
只是,等她们去了柳园,看见的便是柳姨娘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顾琀钰母女俩人不见踪影。
才知道,顾琀钰和贺芮芸一进柳园,抓住柳姨娘就打,打完就走,然后直接朝娘家奔来。
顾琀钰以为,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顾瑾茜总是要顾忌一下承恩公府的脸面,不会拦挡她。
可哪里想到门房胳膊不敢放她们一家三口进去,后园血淋淋的画面还在眼前,谁有几个胆魄去违抗顾瑾茜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