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一觉起来,困顿,难过,已消散了大半。
她仔仔细细的想了一夜,她到底要什么。
是李鹤吗。
或许是最开始那个待她温柔的李鹤。
或许她只是想要有个疼她的人,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变本加厉的言语羞辱。
离开的心思,越发浓烈。
纵是离开,她也想李鹤成全他自己,完成他的大业之后。
明珠坚定了自己的心,等到他春花烂漫时,她便离去。
绝不回头。
有了明确的念头,她身上的重担好似瞬间撤去了,一身轻。
……
东宫。
状元之死的案件虽然暂时告一段落,对李延的损失却极大。
何况还死了一个崔雨泽。
从崔家回来,他便一直心不在焉。
只觉这其中颇有蹊跷。
首先崔雨泽绝不是废物,他的骑射能力非常不错,虽然不如他,却也不至于迷路,被野狗啃噬。
他的剑还在身边,他为什么不拿武器自保?
这都是疑点。
第二个疑点,便是他的死状。
尽管崔家人再怎么不肯相信,那就是崔雨泽的尸体,可他身上的衣服,还有很多细节的地方都证明,那就是崔雨泽。
就连李延看了,都不免皱起眉头,原因无他,太过惨烈。
惨烈到,不像是偶然发生。
倒像是有谁故意这么做的一样。
“殿下,这是这个月的账单。”
李延在东宫,每个月都有相当一大部分的收入来源于各宫献奉,和他自己在外面的产业。
但是经过这件事后,皇上抹去了他的权利。
还把他好些个店面都关了。
可谓损失惨重。
李延不肯松这口气,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委屈。
“近来江南盐引不是出了点问题?处理好了么。”
李延冷冷地问属下,下属说:“还没有,皇上一直在物色去江南的人选。”
他捏着琉璃串珠,把玩一阵:“告诉大理寺,让山岢办。”
山岢是他的心腹。
若是能办成,这桩功落到他身上,在父皇跟前表现一番,将功抵过。
“是。”
想到这“过”,李延便一肚子憋屈,像是吃了一坨屎般难受。
“这个李鹤,怎么偏偏让他得了便宜!别叫本殿知道是谁在暗中捣鬼,否则……!”
“殿下,会不会是四殿下……”
李延一顿:“李承?”
“这宫里唯一能和殿下竞争的人,便是他了。”
他摇了摇头:“李承目光短浅,跋扈自大,没这么聪明的头脑。能想着在东宫藏凶器,还逃过守卫法眼,此人绝不是普通人,据我所知,李承身边没有这样的人。”
“那这东西到底怎么来的,真是奇怪了……”
属下的目光流落案上带血的刀。
血迹已经干涸。
阴沉沉的骇人。
李延盯着,呵呵一声:“管他是什么人,是老鼠,都有尾巴。”
啪!
他把刀插进红木案几。
刀尖刺入,晃了几下,最终停下。
……
从前年开始,江南发出的盐船便时常遭遇莫名其妙的失踪案件。
总共高达十一次。
江南盐引韦德明费尽心思将此事压了下去,终于到了今年,被人告发到皇帝那去。
盐与粮是国之重本,李永业十分重视。
大理寺卿推荐山岢前去调查,山岢在大理寺破获过几次重大的案件,破案能力优越。
皇帝也很相信他,派他前往江南。
江南必经的某条官道,一辆看似普通,实则内里奢靡的马车徐徐行驶。
两旁树林葱葱,过处皆是美景。
明珠难掩心底激动地撩开车帘。
李鹤:“怎么,喜欢?”
“……”李鹤与她说话,她勾起的唇角霎时垂了下去,专注地望着外面,就像是没听到异样。
李鹤沉默几许,一把抓住她手腕,明珠不敌,摔到他膝盖上,好在男人手臂扶住了她,倒是没有多痛。
她像是受到刺激一样,眼底闪过害怕的神色。
“行了,不对你怎样,别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明珠顿了顿,不再挣扎,别过头去。
人还在他腿上,却是一副与他不认识也不想搭理的样子。
自那天过后,两人就没说过话。
就算李鹤主动开口,她都当做没听见。
上次发了那么大脾气,把人折腾的好几天没下来床。
再对她狠,他倒是有点不忍心。
越纵容,她越过分。
这么多年,明珠还是第一次和他发这么大脾气,李鹤非但不怎么生气,还觉得有点意思。
李鹤扳过她小下巴,轻轻捏她小脸蛋,低头凝视着。
明珠的小脸被他捏成圆嘟嘟的样子,就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让人涌出想蹂躏的冲动。
“不肯开口,那就一辈子别说话了,做个安安静静的小美人也不错。”
李鹤悠悠道:“榻上之时,亦是如此。”
明珠脸上浮起怒色:“殿下要动手就动手,何必说那么多没用的。”
她顿了顿:“反正你要是想做什么,纵是神仙来了也拦不住。”
他低笑,却是身心愉悦的笑意。
自从出了宫,他的心情连带着好不少。
看谁,都是挺顺眼的。
李鹤调侃道:“怎么,小美人忽然学会说话了?方才不是还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
明珠:“明明是殿下过分在先。”
“我过分,谁一边生着气,一边跑到本殿跟前说要一起去。”李鹤道:“不是本殿吧。”
“……”明珠哑口无言。
对此,她无话可说。
李鹤要去江南,好不容易有出去的机会,她也想好好的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上一次到外面,已经久远到梦里都不清晰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她在李鹤身边这么多年,外面都变化成了什么样子。
所以即便生着闷气,还是跑到他房中,生硬别扭地问:“……我能不能一起去?”
李鹤微不可见挑眉,再次重复:“嗯?这会怎么又不说话了,莫非小美人的哑疾时好时坏?”
明珠:“我想出来。”
她低声:“我想到外面看看,是不是和我回来时一样。”
她回来时。
她与李鹤一同回京之时。
她以为入了宫门,是回到李鹤的家。
她今后也有了家。
可原来,不过是一座大红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