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想了一会,说:“这个道理就和我们眼中看到的东西不一样相同,如果人人的想法都一致,那这矅京,也不是你所谓的地狱了。”
明珠眼尾湿润,仰起头来看向夜空:“你说的对。如果人人想法都一样……就好了。”
“那就没有明珠,李鹤,也没有陆云英。”李鹤凝视她眼尾那一块晶莹剔透大,抬手给她擦了:“饿不饿?”
明珠摇摇头,她实在没有什么吃东西的心思。
她一心都想飞出去。
李鹤看出来了。
不管他用什么方式,明珠都不会心甘情愿。
她吃过教训,就算放不下谁,也不会忘记自由。
他唯一后悔之处便是三年前那场意外,他若没有失策,现在完全是不一样的光景。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李鹤握住她的手,是明珠以前居住的院落,那里面,有一架秋千。
明珠愣了下,李鹤说:“不要试试?”
“你推我?”
李鹤:“是啊。”
他站在秋千前,左右晃了两下绳索,似是试探绳索结不结实。
明珠记忆回溯到以前看到他推余袅袅的那幕,从后宫出来许久,后来的很多个日子,他们相依美好的画面成了明珠的心魔。
“不想试试?”
明珠坐了上去,紧紧攥住两边绳索,身体越来越轻,飞了起来。
李鹤一直守在她身后,她想,如果是三年前的李鹤这样对她,她一定开心极了。
失去的再难愈合,人生便是如此,她曾如此渴望的东西,当她真正得到,原来也不是那么开心。
……
太傅府。
马车缓缓停到门口,这是车夫绕着矅京走的第三圈,他以为太傅大人还要继续,询问过后,车厢里的人说回家吧,车夫才暗暗松了口气,终于能回家吃口饭了。
余嵩从后面下来,屏退所有人,相较街市的热闹,太傅府死气沉沉。
一如既往,余嵩不许其他人进入,偌大府邸,只有一个老管家和几个常年服侍的下人跟着。
“大人,徐执年大人的家眷送来的……”
老管家见到他回来,恭恭敬敬地将一样东西端上来,那是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的却是遗物。人生而短暂,却也漫长,那么多年的光阴,到头来,不过一个小小的箱子便能装下。
余嵩也知道,等再过个几十年,不,不到十年,人们就会忘记这个人的存在。
“死了?”
“是啊……难逃一死。”老管家喟叹,余嵩挥挥手:“你下去吧。”
他佝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余嵩的视线,昏沉的夜幕,家家团圆,而这府邸的死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余嵩早已习惯。
老管家知道他有晚回来的习惯,留了晚膳,余嵩没有胃口。
他推开一扇门,回到寝居,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余嵩道:“夫人,我回来了。”
然而房间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一个人都没有,余嵩却习以为常地合上门,对着根本不存在的“夫人”自言自语。
“我去了五殿下那,他如今已有孩子,是个小皇子,与他小时一模一样。”
余嵩一边脱去沾染浮尘的外衣,一边道:“李家这几个皇子里面,就李鹤生的最好看,他那儿子倒是继承了他的长处,只希望别像他命那么差便好,不然这矅京,又要出来个修罗。”
他脱完衣服,坐了下来,然后把管家留下的晚膳摆到明面上,他对面放着一个空空的碗,还有一张空的座椅,就好像真的有个人在和他一起用膳一样。
余嵩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奇怪,漫长的岁月里,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徐执年也死了,本来,我也该下去陪你,李鹤说他把我保了下来,回来的路上我真想跟你一块去了,可我又想到咱们的孩子,”余嵩敛眸,长叹一声:“那孩子真是和你一样的倔脾气,怎么都拉不回来。你要是在,一定被她气的七窍生烟。我还不知道,你那暴脾气……”
余嵩没吃几口,放下碗筷,忽然戛然而止,长久的没有再开口。
寂静的房间,传出淡淡的抽泣。
他抽了抽鼻子,眼眶发红,却强撑着没有将眼泪流出来,继续给他对面的空碗夹菜。
“没办法,谁让她是我们的孩子?我在这世上,就剩她一个念头了。越书,希望你不要怪我,我也是第一次做父亲,如果我知道……”
他停顿许久:“罢了,罢了。现在说来有何用,日后黄泉之下,若你还在等我,我再与你慢慢解释。”
……
徐执年死了。
满朝震惊。
他是老臣,也是矅国的忠臣,他曾效忠三代的帝君,甚至还救过李永业的命。
高远的死,不足为惜,可徐执年也死了。
他的死讯,让所有人都不镇定起来,他们意识到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迟早有一天,闸刀会落到他们的头上。
“谁干的?”
“……李鹤。”
几十位老臣密谋,听到李鹤的名字,他们不约而同地倒吸口气。
“真是只饿狼!”
良久,他们发出这样一声感叹。
坐在他们正中央的李承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他们沉静下来,李承才开口:“诸位大人,太子哥哥在的时候,敬对朝堂,虽然也有许多不妥之处,可从未像李鹤这般暴虐无道,他在屠戮,毫无目的的杀人,他要毁了整个矅国,我们就是他的垫脚石!”
李承杀了太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尽管朝中大臣有所微词,认为他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是与那残暴的李鹤比起来,实在是好多了。
“四殿下所言极是。像徐大人这般忠心耿耿的老臣,告老还乡都难逃一死,何况我们呢?徐大人有什么错,我们又有什么错?!一家百口啊……鲜血淋淋的生命啊!”
“我为五弟感到可惜。他如此才能,不该用在邪道上。可惜啊可惜啊……”李承摇摇头。
一旁有人道:“那匹饿狼做到这个份上,殿下仍为他可怜,当真是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