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黎搀扶着李鹤离开,好几次,明珠想去看他,却又不敢。
怕看过,就舍不得。
“娘……爹爹不回来了吗?”
云英不知在暗处看了多久,明珠诧异,“你怎么在?”
他走过去,将明珠看似平静的神情都看在眼里,抱住了她,“你很伤心吧……”
只一句,泪水便失控地倾泻而出。
她再也忍不住了。
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云英,让他不能和父亲在一起,也对不起那个为了她连意志都崩陷了的男人。
那个强如冰魄的李鹤原来也有过一方柔情,隐匿在表皮之下。
原来,她曾经得到过……
却永远失去了。
云英还是不懂,不懂为什么娘亲这么难过却还是要和爹爹分开。
可是他渐渐明白了一件事——爹爹在的时候,娘亲总是受伤,总是有数不清的人来打扰他们伤害他们。
他的另一对爹娘,就是这样没的。
妹妹也不知所踪,不死不明。
爹爹离开,应该是好的。
他也难过,却不想在明珠面前表现出来,小手牢牢抱住了她,说:“娘,爹爹不在了,云英陪着你。”
……
两人短暂的重逢如一场绚烂的烟花。
盛开过后,只剩下夜空的一片虚无。
明珠难过了好一阵,楚林早看在眼里,她虽不表现,可他感受的到。
“初时相见,我以为,他只是你捡来的兄长,你将他当做亲人对待。”
明珠手边放着喝剩下的半坛酒,心郁难解,只有混沌时等暂得一丝安宁。
可醉的多了,就也不像最初那般安然。
她看着楚林早,他在明珠身边坐下,说:“我能在这坐一会吗?就一会,当做是陪陪你也好。”
“可你知道,我不会将心再给另一个人。”
她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起过,她对李鹤的真实想法。
因为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无疑是矛盾的,乱的像打了死结的毛线。
可是今天,她突然涌出了发泄的欲望,是不是说出来了,心里的痛就会少一些?
“楚林早,你爱上我只会倒霉,看看李鹤……放弃吧,不会有好下场的。”
“为什么这么说?”
明珠嗤笑,“你知道我与他认识了多少年,将近二十年,很长,可即便这么久了,我还是不能跟他走。你不觉得我冷血吗?”
景明说:“那是因为你有你的苦衷,我都看的出来。”
“不,你不明白。他是亏我,可我从一开始……便是害他中毒之人的女儿。所以他伤我,我还回去,如此往复,一生一世无从停歇,这便是我和他……没有谁对谁错,只是老天不让我们在一起罢了。”
明珠那时什么都不知道,后来知道,也晚了。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爱李鹤,更不该把云英降落到这世上。
如果她坚守住自己的心,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的事。
楚林早撑着她,听着心爱之人口中,心里,皆是另一个人,早听闻情之一事要去人半条命,如今他算是明白了,却甘之如饴。
明珠醉醺醺的,她痛苦极了,囫囵吞咽酒水。
“他现在……应该到很远的地方了吧……”
楚林早说:“若你们不是良人,总有一个合适你的在等着你。”
他艰涩地凝望明珠,明珠却连头都不愿抬起来看他。
“你来的太晚了,一颗心,只能装下一个人,若你想挤进来,就把我的心剜去吧。”
她抬起他的手腕往自己心口处放,楚景明猛地缩回了手。
他对明珠,有着这世上最纯洁的爱恋,也有着几近疯狂的占有。
他可以将自己身段放至低点,却不会趁机伤害她分毫。
明珠嗤笑,她是醉了,却也不是醉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靠在景明的身上,想听自己的心声,如果太痛她无法承受,那有人能救赎她也好。
所以她才刻意握住景明的手腕往自己身上放,可是……她发现她内心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她与景明,亦是无缘。
“喜欢,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景明把她放到榻上,虔诚且尊重地看着她的睡颜。
从始至终,他对明珠都保持着距离,没有半分僭越。
他尊重明珠,爱慕明珠,自然希望,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她都可以拥有。
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他涌出这个念头。
既然李鹤与她注定无法在一起,他又在害怕什么呢?
时间,能消磨一切,总有一日,明珠那被李鹤占满的视线里,也可以给他哪怕一点点的位置吧?
他坐在床榻边,守着明珠,就连握她的手,都小心翼翼到隔着被子。
最初那个信誓旦旦要追求到明珠的楚景明,怎么消失了?
楚林早质问自己,然后心底有了回答。
别再退却了……别再让她一个人。
他艰涩地说:“他不能为你舍弃权利和自由,我却能。明珠,我和他不一样,难道就因为我和他不一样,所以你才不爱我的么……可若我与他一样了,我便不配说爱你了……”
寂寥的夜,弥漫着酒气,明珠缓缓睁开眼睛,偷偷地看了景明一眼,心底苦涩。
原是如此。
她当真自作自受,非要爱一个,不能将她视作所有的人。
……
楚明颂身受重伤,麾下也折损了大半。
“是公子,他知道我们的招式,在陆府布阵截杀我们……”
楚明颂吞了可治疗他伤势的蛊虫,眼神凶恶。
“他非要执迷不悟,也不必留了。”
“陛下,公子是您最在乎的人了,您真的要……”
“孤为何在乎一个叛徒?”
楚明颂淡漠到极致:“将他养大,却不敌一个女人,和那李鹤一样废物!”
属下不敢再言,陛下是真的怒了,他一怒,便要有很多人遭殃。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楚明颂阴冷道:“杀了明珠,二十四玄卫到了没?”
“已经到了,殿下,我们不追杀李鹤吗?”
“他被那道士刺了一剑,跑不远,比起李鹤,那女人更可恨!”
他猛地拍掌,桌子断成两截,属下战战兢兢经,只有无念蛊安静地趴在他手背上。
那是他仅剩的最后一只无念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