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警惕起来。
雾气肉眼可见的浓郁。
四周杂草丛生,树林浓密,石块亦是杂乱无章,看着就像是一个未被开垦过的树丛。
多年刀尖舔血的生活,让明珠感知到危险的接近。
“是阵法?”
“小心。”
李鹤走在前面,他先探路。
嗖——
一根银针自暗处飞射而来,明珠一刀劈断,同时看到银光曲折——
是一条细到肉眼几乎看不出的线。
墨家机关术!
砰——!
一柄精铁打造的黑伞亮开,挡住了所有袭来的攻击。
就听叮当叮当,兵器相撞的清脆声,像雨滴一样发出。
李鹤搂住明珠,沉声道:“在下李鹤,以浮若大师之名,求见墨家方丈。”
“墨家隔绝俗世,浮若已离开此观,非我墨家之人,阁下还是请回吧。”
“既不是你墨家之人,为何墨家要用浮若大师遗留的手笔,难道这不解乱花针,不是你们盗用了浮若的?”
他手上的繁花已醉伞,也是离京时秦苏交给他的。
秦苏还一并把当年浮若设想出的草稿一一拓印给他,兴许有用。
其中之一,便是这不解乱花针。
看似针,却以藤蔓的姿态隐匿在丛林里,刺中人后,毒钩牢牢挂在肉里,根部生出更多的钩子,看起来就像是在人的身上生出乱花一样,直到鲜血流干。
“看来阁下今日是有备而来。”
“你说的对,见不到方丈,我不仅不会走,还会——”
他找准时机,与此同时,明珠匕首刺向一个地方。
噗——
扎进肉里的闷响。
李鹤搂着明珠,随之跳到他藏身之处,繁花已醉伞的伞尖对准了他的咽喉。
“还会与你们墨家为敌——道长,得罪了。”
道长看着面前他们两个。
胸口插着明珠的匕首,好在是右胸口,不然,他则要一命呜呼。
“多谢阁下手下留情。”
明珠将匕首收了回来,说道:“道长还请放我们入山,事关社稷,我二人不得不来,若非如此,也不会平白扰了菩萨山清净。”
他拦不住二人,也就不再阻拦。
“阵法已破,二位继续上山吧。”
不知他做了什么,雾障竟然慢慢散了。
方才还无路,眼前却出现一条一人通行的小路,一直往上,到更高的地方去。
……
“这是什么术法,难道墨家当真有仙人?”
“傻丫头,只是一种类似风水术的东西罢了。你可知寻龙点穴?”
明珠道:“那不是帝王下葬才会用到的吗?”
“天杰地灵,皆有其中奥秘,若人为操控,则可起到呼风唤雨的作用。想来墨家深谙此道,在方才那块树林设下了障眼法。”
“有那么厉害。呼风唤雨,比皇帝还厉害了。”
李鹤失笑,摸了摸她的头,“自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不过,能改变一点自然之道,也十分厉害了。”
方才那道士只是用了雾障,便将他们困在那里。
配以不解乱花针,若没有临行前秦苏给的伞,还真是难对付。
“还好……是我和你一起来的。”
有她在,她也能帮上一点忙。
李鹤停下脚步,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先答应我,不管发生任何事,不许冲在前面。”
“我……”
她只是开了个口,李鹤就将她打断了。
“若做不到,此刻便下山。没了你,得了皇权又有何意义。”
明珠怔住,她怔了很久。
什么时候,李鹤的目标变了。
他想要的不再是权利,而是……她。
明明上次他们分开还是因为李鹤要去争皇位……
“答应我。”
明珠伸出小拇指,“你也一样,不许走在我前面,有事我们一起面对。你答应我,我才能答应你。”
他无奈,与她拉钩。
没有前后和尊卑之分,这次他们要并肩前行。
……
穹顶之上。
一桩森严肃穆的道观伫立山巅。
它建在危崖顶部,离远看,就像是悬在了半空,颇为壮观。
古钟敲响,钟声浑厚有力,宏亮绵长地回荡在方圆数里之内。
咚、咚、咚——
不速之客,正在来的路上。
墨家密室,方丈敲开了房门,对着里面青衣男子说道:
“五殿下来了。”
男子身着长袍,简洁典雅,五官冷厉,皮肤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他坐在团蒲上,面前堆放着无数张废弃的草稿。
除了浮若大师的改良版,还有许多出自他自己的构想。
“嗯。”
他不紧不慢,像是听得一件极为平常的事,眉宇间的沉稳与睿智,让人一眼便平定了下来。
“南宫泽暴露了?”
“是裴之意。云妃被人发现了,裴之意护住了她,却不敌对方,不得已,用了千机盒。”
男子提笔,在图上描画,仍旧坚定果断,不受干扰地道:
“他武功不差,何人逼他至此。”
“是五殿下那位死而复生的夫人。”
他笔停顿。
“一名女子?”
“正是。”
“真是稀奇。”他轻笑,“来的人,除了他,也有他夫人吧?”
“嗯,天慧败了。”
“来势汹汹。李家还能出这种经世之才,真是叨天之幸。可惜,生错了时候。”
“殿下要迎吗。”
“去看看。”
……
饶是明珠这些年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这就是墨家——”
立于水雾与山林之间,与天相接。
这是何等的能工巧匠,才能描绘出这样一幅恰似仙境的画卷……
“殿下、夫人。”
早有人得知了消息,守在门前等候二人。
“方丈有请——”
明珠与李鹤随小道童走上楼梯,楼梯只有一面有扶手,另一面则是山崖。
非常抖,李鹤握住她的手。
一直走了九百九十九个阶梯,到达道观。
“贫道在此恭候多时。”
一个老道站在大殿中央,如一尊灰色的石像,与整个寺庙融合到一起。
李鹤眯起眼睛,半晌,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殿下是指……?”
“皇宫。”
李鹤盯着他的脸,虽然过去这么多年,可当年的点滴,他却记忆犹新——
“明光殿、那个讲经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