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父皇给的太多了,我便想着,一定要将少时经历记在心上,永远都不要忘记父皇曾经给我的恩赐。”
李永夜想起来了,想到了他以前罚跪李鹤,骂他是杂种,纵容宫女太监和皇子们对他的欺辱。
“那又怎么样,你要弑父吗?!”
李鹤微微一笑,可是他的笑容极为刺骨,看的人后背发毛。
“像楚明颂那样吗,有何不可呢。”
李永业一下子从龙床上坐起来了,“你这个孽种!孽种!当初朕就该杀了你!你和那个贱人一样都该死!”
薛华采早就被明珠暗中接出宫去了。
“她暂时死不了,可你就要死了。你不是想要长生吗,你追随了一辈子,得到了什么?”
“朕不会死!朕要与天下共生!咳咳咳咳——!”
李永业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李鹤看着他狼狈的样子,除了报复的快意,还有一种隐藏的悲伤,那悲伤被他压得很深很深,一下子就消失了。
李鹤敛下笑容,继续道:“长生是假的。从来都没有什么岛屿,也没有什么仙人,一切都是浮若大师为了牵制你暴政而编造的骗局。”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瞒着了。
李永业凭什么还做他长生不老的春秋大梦呢?
李鹤就要亲手打碎它,然后捡起来,再亲手刺穿李永业的心脏——
“从一开始,你就是浮若的棋子。父皇,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陷害了敬王,清缴了所有不服你的臣子,甚至连子女也亲手屠杀,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他人的局中局?”
李永业怎么可能相信他追随了一辈子的东西是假的。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当年朕见过,见过那个岛上来的人——”
“假的,都是假的。你真蠢,人家随便找个人伪装成仙人你就信了,你好蠢啊。”
“放肆!朕要杀了你这个逆子!来人,来人!!”
没有人回应。
平日保护他的青龙卫也没有出现。
因为夏晁在明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答应她,一切都听她的,所以整个上阳殿,李永业是真真正正地走入了绝境。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他开始害怕,上一次害怕,还是敬王抢了他位置的时候。
“逆子,你这个……!”
李永业喉咙堵住了,猛地喷出一口血。
是九阴蛊。
李鹤在他喷血的时候离远了,脏污没有溅到他的身上。
看着李永业快不行了的样子,李鹤嘲笑道:“九阴蛊在我身上,你只是尝了尝它的味道就不行了吗?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在我身上这么多年,我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是朕——”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李鹤掐住了他的脖子,昔日帝王,就像个鸡仔一样被李鹤提了起来。
“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明野卫的存在你从来都不知道!”
李永业躲闪了,没错,他全都知道。
那李鹤是怎么知道的。
是在他查到安莺单察那一群明野卫旧部的时候,查到李永业当时命天师府寻找一样东西,那东西,正是九阴蛊的破解之法——
李永业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九阴蛊感兴趣?
这说明,他早就知道九阴蛊的存在了,也知道他们要给薛华采下药,当时她还怀着孩子……
李鹤冷冷地讪笑。
他都不用细想,都知道李永业当时是怎么想的——
正好就用九阴蛊来除掉这个孩子吧!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薛华采居然活下来了,不光活着,还把孩子生下来了!
那九阴蛊,感知到了新的生命,从此宿到了李鹤身上。
折磨李鹤一生的痛苦,原来是由他亲生父母默认的!
就是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李鹤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让李永业付出代价。
“想起来了吗,我的、父、皇!”
李永业快窒息了,蹬腿伸手,忽然他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李永夜竟然害怕到失尽了。
腥黄的尿液顺着裤子往下淌,李鹤皱眉,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到地上。
“朕乃天子,与天同齐,朕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朕?”李鹤模仿他的口气,杀人诛心道:“这皇位,本该是你的吗?!你夺了谁的?”
听到这,李永业就像疯了一样,反应变大许多。
“我是皇帝,我才是矅国的皇帝!!!”
李鹤被他扯住衣领,他五官狰狞的像个疯子,哪里还有半点帝王威严。
李鹤前所未有的痛快。
“敬王没死。”
李永业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什么……?”
李鹤重复,这次说的更加详细,“当年他被拥护他的臣子们舍命从天牢救了出来,自此以后就一直蛰伏在暗处等着报仇。你呢,我的好父皇,你在任这么多年,有人拥护你吗?他们早就看透了你虚伪的脸了吧?”
李鹤后面说的什么,李永业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满脑子都是前半段。
——敬王没死。
——敬王没死!!!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没死,怎么可能……!!!”
他抵触的反应达到了新的高度,李鹤诧异,过了会,他不可思议地说:“过去这么多年,敬王还是你的心魔啊。即便你得了皇位又如何,从一开始你就没赢过。”
李永业从始至终,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李鹤本来是想让他自己选生死,可是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这样一个废物,根本没有资格让他花费那么多心思。
“我的好父皇,我会留你性命,等到敬王攻进来的时候,再亲手把你送给他。到时你就带着九阴蛊的余毒,和敬王叙旧吧!”
李鹤离开。
上阳殿合上。
御前大监胆战心惊地守在门口,磕磕巴巴地说:“殿、殿下……”
李鹤瞥了他一眼,眉宇冰冷,却隐隐透着新帝的威严和霸气。
“落锁。”
“奴才遵旨……”
……
外面密密麻麻地下起了小雨。
明珠在宫门口守着。
看到李鹤出来了,身上是干净的,没有血。
结束了。
殿下和皇上斗了那么久,竟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了。
来的比想象的平静太多,可这其中的艰苦,又有谁能知道。
她撑着伞,站在马车前等候李鹤,胳膊上挂着一件御寒的衣裳。
李鹤见到这一幕,蓦地恍惚了,想到四年前,差不多的地方,差不多的场景,明珠静静地站在那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