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露真心实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独一无二的。”
她是认真的，不是在哄乌栖时。
昙露灰暗的过往里，都是乌栖时陪伴着她，倾听她说话，安慰她，帮她驱散梦魇。
昙露能把所有真实想法脱口说出，得到一丝自己还活着的感觉，并不是无足轻重，消失才是解脱。
即使乌栖时只是孤独小女孩幻梦里的虚妄一角，昙露也很感激他。
昙露靠在乌栖时肩头，握住他的手。
“……我不是不相信你。你对我也是最宝贵的，谁都替代不了。”
乌栖时也靠在昙露脑袋上。
要说昙露孤独，乌栖时不孤独吗？
这点昙露也知道——乌栖时告诉过昙露，他是一只被族人放逐的乌鸦。
他们教会了乌栖时如何在梦界生存，就驱赶了羽翼未丰满的幼鸦。
乌栖时其实可以回到梦界中的族地，但所有族人，包括至亲的姐姐，都会将他视作空气，别开脸，连视线都不和他接触。
那比咒骂殴打还要刺伤人。
哪怕成年礼，乌栖时只是远远地看，再落寞地离开。
好在命运尚存一丝怜悯，孤独的乌鸦和小女孩遇见了彼此，能够一起取暖，躲避风雨，对未来生起期望。
——因为我还能在未来遇见你。
乌栖时有了昙露的保证和陈情，好似身上暂时不在的羽毛都小得意地抖了抖：“没错！我和露就是彼此最重要的！我们还有约定呢！”
昙露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对嘛，我们永远天下第一好！”
乌鸦彻底被哄开心了。
他的手抚摸上昙露的脸颊，紫蓝色的双眼亮起炽热的璨光：
“露，我们约好要见证彼此的结局，即使死亡也不会把我们分开。我会带走你的。”
“嗯。”
昙露听着这样的话，也不害怕。
这是她与乌栖时的约定。
要是哪天昙露受够了现实，乌栖时会带走她的灵魂——人的灵魂长留梦界，肉体便会死亡。
到时候，他们永远在一起，谁都不会孤身一人。
就算哪天消亡，乌栖时与昙露也在一起。
乌栖时眉梢还未消去所有酸楚，吻上昙露的额头：
“约好了。”
迎接他的是少女白皙的小指头。
下一瞬间，乌鸦的小拇指也勾上去。
和小时候一样。
长大的小女孩和乌鸦勾起的小拇指摇啊摇，声音重合：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而乌栖时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补上：
“一万年也不会变。”
……
昙露要进入更深层次的睡眠来温养灵魂，她干脆就习惯性地趴在乌栖时大腿上，道了声晚安，就睡过去了。
“梦安。露。”
乌栖时帮昙露拨拨耳边碎发。
他抬望，看到原本枯瘠的枝丫正在冒出新芽。
这其实是昙露的心之树。
乌栖时作为梦鸦，当然知道这象征什么：“看来我的发小找到了可以安心的地方了呢。”
他唇角溢出温暖，轻抚酣睡少女的鬓发：“这比什么都好，露。梦的世界还是过于冷清了。”
——“我已经习惯了，但你不一样。你属于边界另一边，你该得到幸福和希望，就和你去世的外婆期待的那样。”
乌栖时眸光如星光与烛火：
“不用害怕死亡，也不用畏惧活着，我永远都在。好好往前走吧。”
乌栖时倾下身，小小声的，向睡着的她倾诉爱语：
“因为我最喜欢你。”
蓦然，乌栖时警觉地直起身，漫不经心又极其冷冽的瞥向某处。
他一挥手，掉落鸦羽，化为模样无几的分身。
这也是乌栖时。
乌栖时向某个地方迈步，而后弯腰，伸手，从梦的水流中准确无误地抓住什么，提起来。
“嗯，让我看看，哪个不速之客……哦，是不速之鱼。”
那是一尾带着紫色、粉色和蓝色的漂亮小金鱼。
金鱼扑腾着，但没法挣脱——这个人怎么回事，好强！
他从没在梦里遇见过这么强的家伙！
“你想从她的梦探知到什么？”
乌栖时甩甩金鱼，眼神如开鞘刀锋：“未经允许，胆敢窥视她的梦境，真是无礼之徒。”
金鱼在下一秒被他轻而易举地扔得好远，但警告听得无比清晰——“再有下次，你会成为碎片。”
皇宫里，小金鱼本鱼风籁从梦中惊醒。
他庆幸看到这里还是自己的寝室，尾巴还是那个漂亮的尾巴，手是现实的手。
想到刚才的忌惮，风籁都后怕：“她太离谱了吧？月神化身就算了，还有个这么强的梦境守护者？！”
风籁就是有点好奇昙露一个异乡人怎么能应对这么多事，还很在意她的心声，想去她的梦里看看过往记忆。
结果刚找到梦的边缘，就被丢出来了！
“奇耻大辱！谁稀罕！”
三皇子殿下最终又钻水里去了。
……
昙露那里舒舒服服地醒过来，守候多时的银卯走来：
“冕下，您醒了吗？”
昙露洗了个脸，精神饱满。
之前说要庆祝的事怎么样了呀？要去哪里？”
“我们去含凉庄，冕下，就在千月宫附近。”
银卯调出千月宫的3d立体地图，给昙露调出含凉庄的位置。
昙露一看，走一小段路，还行。
她只是在发呆，银卯却想到什么：“要不要我们抬轿子来载您走吧？”
冕下太累了，少走一会也好。
“……大可不必。”
她只是有点累，又不是残了，走点山路也不是不行。
银卯还很遗憾：“好吧。那您去挑个泳衣，我们再去。”
“泳衣？”
“甘渊传统，血斗悦神庆祝上要一起泡澡，洗去污秽。我们改成了泡温泉，在您的衣帽间里。”
“行吧。”
昙露之前为了做衣服，有量过身体数据，而她平常也习惯让银卯负责她的服装，倒真没在意她的衣帽间里还有泳衣。
昙露性格喜欢独处，喜欢舒服的衣服，对装扮还真的不太上心。
再加上银卯这个巧手在，她干脆直接躺平。
昙露去那个很大的衣帽间，途中经过试衣镜，就用程序模拟穿衣效果。
最后她选定一件连衣短裙模样还带纱的泳衣。
她还想到一件事。
要是让她穿这件泳衣日常出门，就会觉得太露，而这件泳衣去泡温泉，立即就刚好了。
她真是有着奇妙的纠结。
因为银卯说含凉庄也备好了衣服，昙露为了避免麻烦，直接穿着泳衣，外面套一层外套去。
到了同样以白色石头铸造的含凉庄，但昙露看布置和千月宫比，是温馨精致那一款的，门口还点着暖灯。
嗯，很合昙露心意。
“我去换个衣服，您直接去浴池就好了。”
银卯给她指了路，而昙露不作他想，先走去浴池。
昙露他们要泡的含凉庄的温泉是紧挨着山的溶洞温泉，那边有一半被凿开一扇窗，能够一边赏山景，一边泡温泉，溶洞的原生态美感也被保存了。
水汽暖人，昙露正要进去，就听一个拐得比溶洞还要七弯八绕的声音。
——“哟，总算等到国妃冕下了，还真是不容易啊。”
这个调调……
昙露看过去，点头。
嗯，果然是喜欢阴暗飞行的雪鸮。
到了夜晚，未曦雪靠在溶岩上，把黑色蕾丝眼罩摘了，在光着的手臂上系成蝴蝶结，郁金色的眼睛傲娇又迷蒙地浮现昙露的倒影，带着灰点的白色卷发今天没梳辫子，披散在肩头。
他整个人往后靠，一手扶着脑袋，另一手扶在溶岩上，肌肉线条舒展无疑。
唉，没想到猫头鹰身材还挺男菩萨的，泳裤还有皮带装饰设计……等一下！
“……你泳衣呢？”
未曦雪脸色泛着非羞怯的红晕，但毫不留情翻了一个白眼：“泳裤穿着呢！也不知道您世界的南方人族怎么回事，穿着泳衣和光着泡温泉有什么区别？”
“我们那里是会和陌生人一起泡！讲究个人隐私不行吗？话说你们都这么穿的吗？”
“冕下，晚上好，要来点冰镇白葡萄酒吗？近夜神官很喜欢，喝完了，我和哥哥又去拿了一些。”
一双手端来水晶盘和玉杯，昙露正好要冷静一下，就拿了酒。
嗯，入口甜蜜凉爽，果香宜人，结果回头看清兄弟俩装扮差点没喷出来。
他们也是光膀，穿着短款泳裤，紫色的垂纱系到一边装饰，还有流苏垂落。
他们的发绳刚好垂到胸前，月光石摇曳辉光，让昙露不自觉目光到他们胸口。
还有一点……他们后腰那里居然也有纹身？！
比起端葡萄酒主动出击的芬礼室利，哥哥乌钵室利显然也是保守党，被昙露看这副样子，从脸皮到脑子都快烧了，躲在芬礼室利后面和昙露问好：“冕下……晚上好！”
声音都颤了。
“哈哈哈，都好都好，你们继续泡，我先去……”
昙露准备转头脚底抹油，被一片白花花堵死。
银卯身上只有泳裤和会透的白色披风，昙露刚好埋在他胸口。
不得不说，银卯肤质可真好，昙露一碰就出红印了。
“嘶……冕下，我好不容易从斗场下来，您想撕咬我这只可怜的兔子吗？”
银卯银白色的头发有缕濡湿了，水滴滴落，眼神撩人。
……就算什么都做过了，也有点绷不住啊。
“冕下！我从之前就想说了，您太纵容这只兔子了！”
看着昙露再度迷糊，被妖夫兔玩弄鼓掌，未曦雪不满，大步从水里走出来，一把把昙露捞到自己怀里：“别以为自己跟雪豹打赢了就了不起！你独占了恩宠多久啊！也该让我和冕下亲近了！我也喜欢冕下，这太不公平了！”
这般打直球让银卯问芬礼室利：“他喝了多少？”
“近夜神官最早来，好像直接喝了一整瓶……”
乌钵室利接上：“我记得他酒量不是很好。”
“我就想是这样。”
而昙露的内心想法是——
有没有人来管一下我的死活！喘不过气来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