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你可满意？”
方随晋眼中看不到半点悲伤，被打折的腿现在还没好，正坐在轮椅上，半步就推的移到方赤川面前。
“倒也不是很满意，不过我觉得现在的情况很好。”
方玖离惹出的那些乱子，最后是交给他摆平了。现在已经陆续撤人，方家的旧址好，那里安静，现在正在重修，本来也没多大问题，只不过太久没人住了重新修缮一下的。
“我以为你是最听话的，却不曾想那么能闹腾。”
“听话？闹腾？指的是哪方面？”
“哈哈……”
方随晋干笑两声，看着被雨冲刷干净的屋檐，觉得有几分惬意，好久没那么闲了。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这样坐在一起聊天吧。”
虽然方赤川不了解方玖离的情况，但不难猜出他与整个方家的人都不熟。
“嗯，第一次。”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在方家的那段时间从来没犯过什么错事，也没做过什么蠢事，甚至在凌衡宗时也一样，有时候你冷静的让人恐惧。你天性好像就如此，但你知道吗，你表现的太过完美，完美到不像是一个人该有的样子。”
“小孩子都会有好奇心，但你没有，你问过他们最多的问题就是能不能出去，但这个问题不超过三次，当然每次的答案都是否定，你不会问为什么，不是因为你不在乎，而是你……在他们的套话。”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竟然有极境的时候我只是惊讶，而不是怀疑。”
方随晋理所当然的说，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方玖离这一身实力，就好像是应该的。
“你知道的还挺多。”
“呵呵。”
这轻笑的一声，听起来有些心酸。其实那些人是懒得看他，只有方随晋一直在暗中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好像知道有人在看他，但是不在乎。
“若当年没发生那些事，说不定现在就没那些质疑了，质疑你的天赋……”
方赤川有些好奇，这老家伙不会要跟他聊以前的事吧。不怀疑，他觉得这是试探，聊不了一点。
“你父亲对你的评价，你可知？”
方赤川沉默，说多错多，也许他们没跟方玖离说过，但他不确定方玖离是否知道，所以他什么也不说，反正对方会说出来的。
“他说，你总是在模仿，模仿人的喜怒哀乐，学习人的行为举止。而且，学得很快。”
“可是……人刚开始的时候不就应该学吗？”
“是啊，是应该学。但不是你这种学法。”
人在学习的过程中是会犯错的，但是方玖离没有，甚至有时候那些错误都是有预谋，故意装出来的，还误打误撞解决了某些事情。
“没人教过你认字吧，不，方澈有教过一些。但没人教过你练武吧，也是，当时你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天生的武术奇才，这不是我说的，是顾白宇说的。”
看来他找过顾白宇，虽然之前是冤家，但不妨碍他们聊天。
“你就想说这些？”
不知道是不是试探，但是方随晋也意识到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聊这些。想着，又去说了别的话题。
“当然不是，这是爷孙俩唠唠嗑，不行？”
方随晋不是他亲爷爷，是他亲爷爷的大哥。
“你知道方家年纪最小的家主才多少岁吗？”
知道，因为是他选的，没几年就死了。
“二十。”
说来好笑，那个人是方随晋的小叔，比他年纪还小。
“总有句恶毒的话，说，让生辰日变忌日，很不幸，他当时就没活过那天。”
方赤川已经不耐烦了，方家这些年的事情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更换继承人的速度越来越快，有几次差点没给他急得从土里爬出来。
二十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忙着变优秀，轻轻松松就被别人结束这短暂的一生。这个年龄，别人还在宗门修炼，而他们已经处理各种事务。
“我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到时候你们来盯着，反正最近也没事做，不忙。”
方随晋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咂舌，面容苦涩：“是不是因为以前把你关的太紧了，现在那么能蹦跶。”
“那倒不是，我啊……要去拯救世界。虽然对外说已经不管外面的事了，但是生而为人，怎么能知道却束手旁观呢。”
说出来有些中二，但年轻人嘛，就应该血气方刚，谁还没有拯救世界的梦想。方随晋又笑了，但他这个笑，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
“你不是他，对吧。”
这马甲那么容易掉吗？难道是他演的不够像吗？可是他已经尽量少说话了，学个方玖离那么难吗。方赤川是经常哑巴的人，聪明，但是没这些人聪明，主要是武力占多些，可是他们总是能在那方面碾压自己。
“是你身边的人暴露了，赵寻和你离的太远，对你……太过于尊敬。你有一种疏离感，方玖离不一样，那孩子知道怎么让别人对他产生好感，正常情况下他亲近人，你不一样，你有种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精神。”
方赤川皱眉，有些不可置信。反正知道的人也不少了，多他一个又何妨。
“他平易近人？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话音刚落，方赤川就看到这老头神秘一笑。呃，他还是在试探，故意诈他的。但不用说出来，他也知道。
“所以你到底是谁？”
“你祖宗！”
方随晋的脸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来，但随后看到面前的人玩味的表情，就该知道，这人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赤水府不会再出现了，因为我出来了，你要是真的关心方玖离，那我就提前告诉你。都知道他伤了魂魄对吧，在这具身体里，我几乎感受不到他的魂魄，但他还是在的，不过他的消散是迟早的事。”
难得见到方家人的神情出现动容，在赵寻和方潜身上都未曾见过。仿佛他的消亡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只要有更合适的人坐上这个位置就行。
“还有别的办法吗？连你也没有吗？”
“没有，要有早该用了。除非……”
偏偏他抛出了一个可能，又不继续说下去。方随晋着急，连忙问：“除非什么？”
“遗忘之城……”
……
这两个可能加在一起的概率都没全世界人一下子死光的概率大。
“那个地方有什么？遗忘之城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
“传说，噗呲！”
抱歉，他没忍住，原来他们这些人是真的都忘了差不多了，要是他不提，是不是他还想不起来。
“不是，那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据说那里能修复灵魂。保魂魄不灭是我知道的，在那里的灵魂永世不散，这也是真的，就是不知道修复灵魂是不是真的。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问就是我去过。”
方随晋坐直身板，聚精会神的问：“你去过？”
“当然。”
“那你是不是还可以找到那个地方！他是不是就有救了！”
“不……那个地方不见了，找不到，我这次出去就是要看看还能不能找到……”
方赤川已经说了很多了，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一闪而过，方随晋眼前一花，面前的人早跑后头去。
“那座城……是活的，但你也可以说，那座城，是死的……一座死城。对了，如果有人来找我，一例说不见客。”
方随晋有些可怜，可怜巴巴的看着人离开。方赤川留他命是有原因的，虽然有些气不过，所以才打了他，但是这不是留了他的命嘛。好在那些人的命他没多在乎，倒是对方玖离挺关心的。
………………
“你要去找遗忘城？”
“对。”
“去那里干嘛？”
“找一个人。”
“遗忘城还有你认识的人？”
“没有，白祁有一块碎片，落在了那里。”
听到白祁二字，温雪肇立马从椅子上站起，嘭的一声，双手砸到桌上。谭司元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写着什么。
“你怎么知道？”
“蒙宇轩说的，你也知道，蒙宇轩在遗忘城跟白祁做了交易，不然他也不会甘愿被封。”
“可是白祁不过只是在遗忘城待了一段时间而已，怎么连碎片都落那里去了。”
“遗忘城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知道啊。”
它就突然出现了，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更没人知道里面的人都是怎么出现的。就像在你的世界里面插入了不属于你这个地方的东西，不知来历，不知所以。
“蒙宇轩说，那个地方，是他创造的。”
“得了，我大概也知道，除了他，谁能造出那玩意。所以呢，你真的要去，找得到嘛？多少年了，没人进去过。”
谭司元手指敲着桌面，盯着手指看了有一会，温雪肇又重新落回座位上，这两位同时陷入沉思。
想了好久，温雪肇突然说：“蒙宇轩应该知道吧，毕竟他是为数不多去过遗忘城的人，也是为数不多能从遗忘城出来的人。”
谭司元摇了摇头，无奈说：“遗忘城是活的，它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很久，有时候你不小心穿过的巷子就是遗忘城入口，但如果你没意识到的话，不知不觉就会走出来。”
“还有一种说法，如果你知道你已经不小心进到了遗忘之城，那么你可能就不会出来。就像我刚才说的，那座城……是活的，它会蛊惑人心。”
温雪肇出声吐槽：“就跟白祁一样？蛊惑人心，他那张脸就是用来骗人的。”
不管是那个境界都一样，很难找到回家的路。
“说的那么难，你要怎么找？叫一声，遗忘城遗忘城，你快出来！然后它嗖一下出现在你面前。”
温雪肇时刻准备着发疯，谭司元忍不住白他一眼。
“不开玩笑，我认真的。”
温雪肇也是一脸正经：“我没开玩笑，遗忘城不是说找到就能找到的，你要找多少年啊？而且你真的确定有他的碎片在那里吗，不会是蒙宇轩骗你的吧，他这个人就很不值得信，比我还贱。”
不得不说，他对自己的评价还真挺准的，这清晰的认知很绝。
“他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来说笑。”
“你很了解他？”
谭司元犹豫了，蒙宇轩这个确实不可信。
“我记得你对白祁更多的是崇拜对吧？”
见他点头，又接着说：“那你去找他干嘛，切磋，你打得过吗？就算是块碎片我都感觉自己惹不起。”
温雪肇这段时间想开了很多，反正都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恨着他干嘛，找自己不痛快。更何况他也已经出来了，要不是最近过得还不错，他还真的想不明白。无所谓，那几千年就当喂狗了，不然能恨谁呢，恨一个早就消失的人？没必要，该吃吃该喝喝，尽管那段时间很煎熬，一直保持着清醒，几欲让人发疯，但他还是挺了过来，既然挺过来了为什么还要让之前的事来困扰自己。很难想象，在没遇到白祁之前，他是多么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谭司元当然知道他已经不再纠结过去，反倒是饶有趣味的问：“你不打算杀方玖离了。”
“要杀，那是两码事。我还是看不惯他们这类人。”
谭司元无奈叹气，方家真是遭罪，都被逼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人想着杀他。
“喂，别岔开话题，你要怎么去，怎么找遗忘城。”
谭司元摇了摇手里的东西，故意显摆。
“这是……好家伙，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怎么找了。”
他手里拿的是一块古朴的绿色令牌，什么的花纹错综复杂，缠缠绕绕，但最深的那个纹路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城门的模样，虽然温雪肇不知道是不是，但能让谭司元拿出来显的，一定不简单。
“这是遗忘城的令牌，只能用一次，有三枚，其他两枚要么已经被用掉了，要么就是不知下落，这是蒙宇轩给的，他只有一枚。”
“呵～那你可以直接去了？”
“不行，要找到门，原来遗忘城在的地方。”
“那你知道门在哪吗？”
“不知道，所以要找。”
唉～
谭司元只知道在鬼域，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