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里，黄瑶将录音笔的内容转存到手机，加密传送出去。
当晚，安欣站在窗边，望着繁华霓虹与暗流交错，听着录音里的对话，眉头紧皱，目光沉沉。
夜风吹动窗帘，带来丝丝凉意，安欣却只觉心口更冷，前些时日，他亲手将张彪送进拘留所，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可听见昔日好兄弟、孟钰的丈夫、京海政法组织骨干，当真走向了另一头，还是忍不住难过。
翌日，指导组会议室内，录音播放完毕，空气顿时凝重起来，
徐忠和纪泽本就怀疑供电局，这段录音显然验证了他们的猜想。
根据群众举报，方宁带头前往摸排，确悉电力公司涉嫌垄断市场、违规经营，杨健手下马涛更是为虎作伥，严重影响民生与营商环境。
更令人不敢深思的是，杨健的岳父，人大主任孟德海，是否也牵涉其中？
众人商讨许久，还是决定派与杨健、孟德海相熟的安欣深入调查。
安欣颔首，心中早有准备。
看了眼时钟，徐忠合上文件：“先到这里，安欣，你留下。”
其他人陆续离开会议室，门“砰”的一声合上，屋内气氛霎时变得安静而微妙，
“这个录音......”徐忠靠在椅背上，温和而锐利的目光直视安欣，意味深长，“谁给你的？”
安欣早有准备，但当那个名字浮现在脑海时，他还是愣了瞬：
“......黄瑶。”
“高启强的养女。”
短短几字，却让徐忠纪泽都怔住了，两位身经百战的人物对视，都在对方眼里捕捉到了震惊，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欣垂下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像是在斟酌措辞：
“她的亲生父亲，是高启强的杀手陈金默，她一直认为，是高启强导致她父亲离世，所以......”
纪泽沉默了几秒：“可信？”
安欣抬眸，目光微动：
“至少目前来看，她提供的消息是有价值的。”
徐忠和纪泽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半晌，徐忠微微颔首，道：
“一些外围的任务，可以让她参与，但不能让她接触核心调查。”
“明白的，”安欣点了点头，
可眼下，还有件更棘手的事。
-
病房内，纱帘半掩，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洒在纯白的床单上，氤氲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石磊缓缓睁开眼，头脑一阵晕眩，他失血过多，身体疲弱不堪，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屋内不止他一人。
病床对面，几个衣冠整齐的人，正或站或坐，神情各异，
石磊嗓子干哑，艰难开口：
“你们是......警察？”
立于旁侧的男人缓缓掏出证件，在他眼前晃了晃：
“孙旭，省扫黑专案组，调查强盛集团涉黑问题。”
石磊的眼底划过一丝复杂，他侧过头，自暴自弃般嗤笑了声：
“不管你们是谁，我都没什么可说的。”
“石磊，我们是来救你命的，”
方宁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透着坚定，“你的资料我们看过，你的种业公司，为五个乡镇改良经济作物，帮助两万村民脱贫，连续三年被区里评为先进个人——”
“哦，对，先进个人。能给我减几年刑啊？”
“你不用跟我们在这儿装流氓，”孙旭有些不耐烦地皱眉，
石磊双眸泛着浓浓的自嘲：
“我就是流氓。”
孙旭被气得一噎，恨铁不成钢地斥道：“行，你是流氓，你是烂泥扶不上墙，可外面还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企业家，帮老百姓发家致富，我们不想看他们像你这么惨！”
石磊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天花板，神色晦暗不明。
这时，敞开的病房门处，几声叩门，众人望去，那儿站着个女孩，
一袭香芋紫法式碎花裙，轻柔贴合着玲珑有致的身段，肌肤白皙胜雪，纤腰盈盈一握，
阳光落在黄瑶身上，映得她整个人清透纯净，恬美柔弱，又带着种叫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阿纯的目光先在安欣身上稍作停留，接着，转向方宁，杏眸里掠过丝惊讶：“咦，流朱？”
女孩微微偏头，长睫轻轻扑闪，如同晨露凝结，泛着澄澈的好奇，
旋即，她迈步走近，清甜醉人的花香随之弥漫在空气里。
她的到来，仿佛令整个狭窄的空间都明亮了几分，
至少，孙旭是这么认为的——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目光微滞，心跳加快，眼底的惊艳怎么也掩饰不住。
方宁也怔了一瞬，目光里流露出些许讶异和警惕。
石磊躺在病床上，有些愣神，
女孩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
相较之下，安欣显得平静许多，双眸只在瞬间微闪，随即恢复如常。
黄瑶眨了眨眼，樱唇噙着软软的笑意，嗓音清甜娇糯：
“安叔叔。”
安欣颔了颔首，并未多言。
方宁率先打破沉默：
“姑娘，你是？”
不待黄瑶开口，安欣低声道：
“她叫黄瑶，高启强的养女。”
话音一落，气氛瞬间凝结，孙旭与方宁瞳孔骤缩，石磊更是猛然睁大眼，呼吸都乱了一瞬。
安欣仿佛早有预料，淡淡扫过他们，沉声道：“和杨健的录音，就是瑶瑶提供的。徐组长和纪巡视员知道她今天会来。”
方宁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尽管仍有疑虑，但也只能暂时压下。
黄瑶却像是完全不在意他们的反应，步履轻盈地绕到病床前，乌黑的双眸映着柔和诚挚的光：
“石叔叔，只要把您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会让龙叔放过您，就算他不愿帮您补上那些钱，我也有些存款，可以——”
“瑶瑶，”安欣的声音夹杂着丝无奈，“你连人家具体情况都不清楚，先别掺和。”
女孩耸耸肩，退回一旁。
安欣看向石磊，不急不缓：
“刚刚你说，自己的命得自己救，别人帮不了，是吧？也对，”
他作势起身，一副要走姿态，
沉默片刻，石磊终于开口：“等等，”
他缓缓抬眼，凝望着黄瑶：
“小姑娘，你刚说的当真？”
黄瑶点点头，眼底闪烁着干净而坚定的光。
石磊深深叹了口气，唇角扯出苦笑，像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你们想知道什么？”
安欣虚晃一枪，又稳稳坐了回去，目光郑重地落在石磊身上：
“我们想了解的是，一个好人，怎么被唐小龙逼到这个地步。”
“五年前，我的公司资金周转紧张，向银行申请了贷款，可迟迟批不下来......”
石磊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像是浸透了痛楚，在病房内回荡。
黄瑶静静旁观，水润的杏眸映照着男人脸上的颓然与绝望。
......
又照例询问了几句，众人打算暂时离开，临出病房前，黄瑶轻垂眼睫，默念心想事成技能：
“石磊的债务全部清偿，强盛集团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他与家人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
阿纯当然不会直接找唐小龙，眼下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问题，既能兑现承诺，又可积攒功德，何乐而不为？
-
夜幕渐深，车内静谧无声，
安欣的车虽不及高启强、蒋天等人的豪华，倒也干净舒适。
副驾驶上的黄瑶安静地靠坐着，并未刻意找话，丰盈随呼吸起伏，清浅动人，伴着淡淡的幽香，在狭小的车厢里，悄然萦绕。
安欣亦未打破这份沉默，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偶尔，余光随路灯光影扫过少女娇嫩的侧颜，她柔软的唇瓣弧度恬然，鼻尖微翘，雪肤在夜色下白瓷般莹润。
轿车缓缓停在别墅区外，黄瑶解开安全带，偏头望向安欣，双眸仿若盛了一汪水光，
她蓦地侧身倾靠，安欣尚未反应过来，女孩柔软的唇瓣已经轻轻落在他的侧脸上，
温软的触感稍纵即逝，却似一簇羽毛，拂过心弦。
安欣倏然一僵，掌心攥着一抹从未有过的异样情绪。
黄瑶轻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甜甜道：“安叔叔，晚安。”
女孩推开车门，裙摆轻扬，消失在夜色里。
车厢内，寂静依旧，
安欣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半晌未动，眼神深沉不明，
后视镜里，少女纤细的倩影已远去，他的目光却依旧停留，
良久，男人轻叹口气，缓缓抬手，落在刚刚被吻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