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淮四下张望了一圈,只见那小小的身影正在人群中穿梭,一会儿给裴玄擦擦汗,一会儿给郎中捏捏肩,这般有眼力见的孩子,怪道能够被委以重任。
“赵平——”她伸手将人给招呼过来。
小小的人儿一下子就跑了过来,神采奕奕,全然没见任何的疲惫之色:“徐掌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天色已晚,却还有很多人没有被安置妥当,我想请你帮忙组织一下,或有会认字写字的,或有能做苦力的,或有为人机灵的,都给我找过来,只要帮着我们把剩下的人安置妥当,我们就能付给他们相应的报酬。”徐月淮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设想,转头还不忘询问齐顾泽,“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齐顾泽笑着摇摇头。
这些已经超乎了自己的想法了。
赵平的眼睛里头闪着光亮。
他刚才就听跟自己一路的叔伯婶娘说起,朝廷不会一直管他们,正发愁未来的生计,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能干的活计了。
“徐掌柜就放心交给我吧。”他这一下子更有了动力。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流民就自发的组织起来,分别开始各自忙碌,反倒把裴玄给替换了下来。
“王爷,这……”他不满得来跟齐顾泽抱怨,只要能让他为百姓做些实事,就算是再苦再累也没什么的,可眼下把他给替换了下来,反倒叫他觉得有些无用武之地。
齐顾泽拍拍他的肩膀,连忙开口:“流民的安置工作还需要很久,裴大人可得养精蓄锐,别没两日就病倒了,这些人干了活能拿到银子,肯定是积极的,可忙中容易出乱,还得劳烦裴大人多盯着些。”
他这一番话倒是让裴玄心安,甚至还打消了方才的念头。
因为有了他们出手,剩下的流民不过两个时辰就全都进了城。
可麻烦事却是接踵而至——
那些确认身子健康的,已经被安置在了新开区,可那些可能患病的流民却仍旧是没有地方可去,既不能去到新开区,又不能跟长安城的原住民混在一起。
“王爷,那些人该怎么办?”铁雄连忙来问。
齐顾泽和徐月淮闻言看向那些流民,因着多日来的奔波,他们的体力已经被透支,有的已经靠在同伴的身上昏昏欲睡,衣不蔽体,就以天为盖。
这样的场面实在是让人心疼。
齐顾泽明白不能将这些人分开,否则会让疫病传染的范围更广,如此,就必须将他们集中安置起来。
他看向徐月淮和裴玄:“你们有什么见解?”
“要不然就叫长安城的客栈收纳他们,好歹得先有个住的地方才行。”裴玄不忍心见他们受苦。
“不可。”徐月淮立刻就开口反对,“客栈是长安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这些人的身上又已经携带了疫病,如果让他们住到客栈,就意味着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要面临疫病的威胁,只会更加人心惶惶。”
眼下,长安城的百姓都能够安心入眠,他们绝对不能再制造任何的恐慌。
她低头思忖了一会儿,突然扬起了笑脸:“行军路上,都会暂时搭建帐篷来供将士们休息,眼下不如也在城外搭建临时帐篷,这样既能将这些人给隔离起来,还能让他们不必风餐露宿,到时候还可以在外划一块空地,加大新开区的规模,等他们病好了,也能继续接纳。”
这样的想法收获了在场的人一致好评。
裴玄更是自愧不如,不由得开口感叹:“徐掌柜,你要是入仕,可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裴大人这话就是过谦了,我只是一介女子,只能出些小主意,具体还需要你们这些男人来润色。”徐月淮自然相信‘巾帼不让须眉’的话,可眼下这个阶段,她也必须要学会自谦,省得惹祸上身。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齐顾泽已经让人安排了下去,叫那些流民自己搭建帐篷,甚至还自掏腰包给他们出了工钱。
这一夜,全城安眠。
因着徐月淮的善举,和长安城百姓暂时放下的戒备,以及天香楼没有涨价的菜品,让天香楼再次忙碌了起来。
而正是有了那些小孤儿的帮忙,天香楼里头竟然自发出现了良性竞争。
徐月淮对此很是满意。
可是好景不长,疫病到底还是在流民之间爆发起来。
齐顾泽得到了消息之后,立刻就去禀告今上。
今上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开口询问:“你有没有大概估算过,这才换上疫病的流民大概有多少?”
“安置在城外的流民……几乎全部。”齐顾泽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情无比沉重,同时又十分庆幸,好在及时将他们给隔离起来了,不然势必是要影响到长安城其他百姓的。
今上原本就虚弱的脸色更加铁青,甚至还因为急火攻心而咳了两声:“众位爱卿可有何见解?”
他虽然没有多少命数,却也不能不承认,这就是个明君。
“陛下,自古以来这疫病就没有痊愈过的,更别替救治了,眼下国库空虚,依臣之间,不如就一把火烧死他们,省得疫病蔓延,而省下来的资源也正好能够分给其余人。”户部尚书率先开口。
这话一出,吸引了不少朝臣的赞同。
他们各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现在有一劳永逸的办法,自然是要支持的。
只是齐顾泽却不由得黑了脸:“本王听着户部尚书这话倒像是有私心的,先前你手下的人非要将那些人拦在城外,险些引起了轩然大波,现在又要烧掉这些患病的人,到底是什么居心?”
“老臣拳拳之心天地可鉴,怎么能容摄政王这般污蔑,要是叫疫病传了进来,叫百姓如何,叫陛下如何?”户部尚书并不在怕的。
历朝历代都有这么干的,他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今上的脸色阴沉得更加厉害。
他自认自己勤政爱民,不曾行苛政,可却连年天灾,分明就是老天再警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