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书院很是雅致,而柳师师所住的小院则更是别致,就在山脚下,门前不远就是那条大河。
杨真走到门前时,在那条大河边上驻足而立,看着大河浩荡,心中蓦然开阔了起来。
柳师师站在他的身边,风吹河面,皱了碧波,扬起她的衣角,青丝飘动,使得她看起来越发像是画中人。
知画站在两人的身后,怀抱古琴,目光却是始终落在杨真的身上,带着几分幽怨。
刚才她吐露心迹,杨真却是并没有回应她。
风中透着几分的寒意,柳师师和知画同时打了个哆嗦,杨真这才扭头看着她们道:“走吧,我们回去了,让柳大家陪着我一起看河,倒是唐突了。”
“在公子的面前,不敢称大家,公子唤我一声师师就好。”柳师师轻轻道。
杨真应了一声,三人走入了小院之中。
进入了屋子,知画放下古琴,去打了一盆水,端到杨真面前时,主动替他洗手。
杨真连忙道:“知画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
“公子是嫌弃知画做得不好吗?”知画看着杨真,幽怨渐深。
杨真摇了摇头:“你终究是师师姑娘的人,伺候我一个外人,总有些不合适。”
知画轻轻道:“公子,我只是一个丫鬟,伺候客人也是应当的,更何况你这个客人还不让人讨厌。”
杨真勾了勾嘴角,把手递了出去,知画一怔,主动替他洗了洗手,素手濯水,带着几分隐约的旖旎,将指缝间的炭粉洗得干干净净。
随后她从怀中摸出一方白色的丝质手帕,替他把手擦净。
如果是这一世的杨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他真是一个书呆子,止于礼,而杨真是现代人,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有过多的拘束。
柳师师这才也从洗了洗手,从一侧走了过来,盘坐在木地板上。
一侧还放着炭盆,所以熏得四周暖暖的,柳师师看着杨真,伸手道:“公子,刚才的画可以让奴家看一看了吧?”
杨真将速写画递到了柳师师的手里,她展开看了一眼,接着怔了怔,雪白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嫣红。
“公子当真是奇才,用木炭能画出这样的画,别有风味,简单至极,却偏偏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韵,这才是真正的大家。”
柳师师看着杨真,专注至极,目光中甚至还透着一抹崇拜,有如一个标准的迷妹。
知画探着头看了一眼,接着轻唤了一声:“呀,还有奴家呢!”
声音中自有一番喜滋滋的味道,还扭头看了杨真几眼。
柳师师仔细看着炭笔画,越看越是认真,片刻之后,她这才看着杨真道:“公子,这画越来越有味道,不知道能不能教教奴家?”
杨真微微笑道:“这炭笔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会掉炭粉,手很容易就被弄黑了。”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两支炭笔,递到了柳师师的面前。
柳师师伸手接过来,仔细看了几眼,接着轻声道:“真是神奇!公子果真是才华无双。”
说到这里时,她再看了杨真一眼道:“公子,你刚才说还有其他的曲子,不知奴家有没有机会听一听?”
杨真应了一声:“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还真是有些饿了。”
柳师师扭头看向知画:“知画,上菜了。”
知画这才转身离开,柳师师看着她的背影,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公子,知画以前是冰玉阁的花魁,只不过后来被我给赎身了,现在是我的人。”
杨真一怔,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怪不得知画姿色非凡,举止之间带着大家气度。
菜上得很快,摆盘精致,放在了矮脚桌上,三人围桌而坐。
本来知画是不能坐下的,但柳师师也没真拿着她当丫鬟,所以三人就坐在一起了。
“公子,这道菜是小姐亲手做出来的,小姐烧出来的肉食那可真是让人回味不止。”知画轻轻道,目光中带着几分的崇拜。
杨真看了一眼,知画所说的是一道肉丸子,他低头吃了起来,一口之后,满嘴生香。
“香而不腻,还加入了蟹肉和蟹黄,口感更加丰富,果然好吃。”杨真赞了一声。
知画在一侧轻轻道:“这是梅州名菜狮子头,只是从前的狮子头都是纯肉,小姐做了一定的改良,这道菜现在在梅州传了开来,被人称为柳氏狮子头!”
杨真点了点头,柳师师这样的女人,的确是很会生活,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的欣赏,目光纯净。
柳师师看着他的样子,勾了勾嘴角,隐约间似乎有了几分的生动。
放下筷子时,杨真吁了口气,柳师师的厨艺的确是不错,绝对在王婶之上。
“公子,能不能再谈一曲?”知画轻轻问道。
杨真想了想,接着接过古琴,放在了身前。
古琴的线条很柔和,整把古琴看起来通体黝黑,隐约带着金色。
这是一把好琴,之前杨真在弹奏时并没有细看,所以这一看就看出了它的不凡。
这一次,杨真弹奏的曲子是《十面埋伏》,金戈铁马,气吞万里,曲调荡漾,在小院之中传开。
柳师师和知画听得很是出神,随着曲子的跌宕起伏,她们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完全沉醉其中。
杨真收手时,活动了一下手指,这一世,他从未弹过古琴,所以手指还是有些受不住。
柳师师看着杨真,低叹了一声:“公子才情无双,奴家真心佩服,明日奴家要去南岸观潮,公子是否愿意与奴家同行?”
杨真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很真,但这样的邀请,一定会引来极大的风波。
柳师师身为大家,仰慕者极多,但她素来不与男子亲近,止于礼,所以这样的邀请,代表着几分的倾心,对外释放的信号就很明显了。
杨真脑海中过了一遍之后,这才轻轻应道:“师师姑娘,如果你与我同行,那我可就成了天下男子的眼中钉了。”
柳师师深深看了他一眼:“公子怕吗?”
杨真一怔,想了想道:“怕!杨家血脉,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还没有留下子嗣,总是会愧对先祖,这是第一怕。
身为读书人,我还没有成为贡生,还没有机会闻达天下,这是第二怕。至于第三怕,师师姑娘今日问的那个问题,未来有何求,其实我也是有所求的。
所求的如果不能实现,抱负未能实现,这就是第三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