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赵曜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林屿身上,对这突如其来的拳头毫无防备,硬生生挨了一拳。
一股甜腥在嘴里漫开,这一拳不轻。
赵曜缓缓回头,撩起眼皮看向始作俑者。
汤子嘉正被前来劝架的众人拦着,对上赵曜的眼神,再度怒火中烧,“看什么看?一个野种也好意思登堂入室?”
“子嘉!”
林屿的声音适时响起,喝住了汤子嘉的口无遮拦。
赵曜侧过脸看林屿,咧开泛血的唇角,笑得纯良,“怎么办?哥哥。你说的话好像不太可信呢。”
林屿面露尴尬,无奈地看了一眼汤子嘉。
自己才说完奶奶和林家会护着他,他就在奶奶和林家的眼皮子底下挨了一顿揍。
“你别……”林屿的话刚起了个头,却见赵曜站起身,直朝汤子嘉面门挥出一拳。
不待汤子嘉反应,赵曜反手又是一拳。
两缕鲜红的血液自汤子嘉鼻孔淌出。
面上的温热与酥麻让汤子嘉怔了片刻,延迟的痛感传来时,他才难以置信地看向赵曜。
“你他妈敢打我?!”说着,就要甩开众人向前,却被死死拉住。
林屿也颇为震惊,刷新了对赵曜的认知。
赵曜自出拳后,也被人及时钳住,瞥见林屿的眼神,他甩了甩混乱中垂在眼前的刘海,淡笑道,“那我就自己来。”
“你狂什么?!”汤子嘉不满他对林屿的态度,无奈胳膊动不了,于是抬脚欲踢赵曜。
两边劝架的忙拉着两人反方向后退,场面一度混乱。
“住手!”老太太一言九鼎。
她看了看汤子嘉,又看了看赵曜。
与汤子嘉站正挨骂的姿态不同,没了人力牵制的赵曜懒懒散散地从口袋里拿出嗡鸣的手机,按了接听。
“喂?”
他连来电人都没看,纯粹膈应一下这满堂的虚情假意。
老太太的脸色再次沉了一个度,偌大的会客厅里寂静无声。
“赵曜!”
欢畅轻快的声音清晰地落在每一个人耳中。
这道女声有人熟悉,有人陌生。
赵曜挑衅地看了一眼林屿,对老太太说:“不好意思奶奶,我接个电话。”
说着,便出了会客厅。
老太太望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以为驯的是野狗,实则是条野狼。
“对不起阿姨,孩子不懂事。您别放心上。”赵文洁放低姿态,替赵曜道了歉。
老太太摆了摆手,哀色浓重地看了林屿一眼。
如果不是林屿时运不济,又何必引狼入室,起这些事端。
汤念柔刚刚不在,这会儿回来见厅里一派肃穆,不明所以地问:“子嘉你脸怎么了?”
汤子嘉抓紧时间拱火,“小姨,你不知道,那姓赵的小子太狂了,你看他给我打的。”
说着,朝汤念柔努了努自己帅气的脸蛋。
这一动作,疼得连声“嘶嘶”。
赵文洁垂着眼不说话,交叠的手指攥得发白。
老太太看了赵文洁一眼,嗔怪道,“子嘉你自己先动手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大有主持公道的意思。
汤子嘉不乐意了,“可是我哪有他下手那么重?你看我这脸,血都流下来来了。”
他从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自然与老太太更亲切些,这会儿撒起娇来,让汤念柔没眼看。
老太太又叹了口气,“去拿医药箱过来。”
赵文洁明白,这事就算过去了。
又听老太太叮嘱自己,“去看看赵曜那孩子怎么样了?伤处要不要处理一下?”
“好。”赵文洁恭顺应答,出了会客厅。
那抹丰腴而背影消失在众人视线后,整个厅里便只剩“自己人”了。
汤子嘉更放肆了。他大喇喇地往沙发上坐下,捂着脸,翘着腿,向林屿邀功,“怎么样?解不解气?我够不够兄弟?”
林屿耳边回放着那一声“赵曜”,以及赵曜那个挑衅的眼神。
心里有个声音说“打得好”,但林屿说出口的却是:“下次不要这样了,怎么说也是我弟弟,是奶奶看中的继承人。”
“知道了知道了。”汤子嘉频频点头,“不过再不揍就晚了。等他在林家站稳了,我也只能当孙子了。”
林屿用苍白的指骨抚摸着手下的拐杖,沉默不语。
-
赵文洁在通往花园的长廊找到了赵曜,他靠着洁白的罗马柱,受伤的手悬于胸前,出神地望着廊外的草地。
“电话打完了?”赵文洁走到他身边。
在脚步声传来时,他便回了声。听见问话,神色如常道:“打完了。”
赵文洁猜测,“文竹?”
“嗯。”赵曜说,“她有工作要来南远了,说忙完了想去医院看看你。”
赵文洁面上闪过一瞬的不自在。
她哪有什么病需要待在医院,伤都在赵曜身上。
“那你怎么说?”
赵曜看向赵文洁,“我说我们回安城了。”
“可是我们回不去。”赵文洁很无奈,“她迟早发现你在骗她。”
“到时候再说。”毫无波澜的声音,无悲无喜。
“算了吧,赵曜。”赵文洁顿了顿,“我不知道你怎么打算的,但我知道你肯定还想回去。别想了赵曜,算了,就当你从未没离开过南远,接受你的命运,享受新的生活。”
“享受什么呢?”赵曜笑得讥诮,“享受挨打?还是享受诋毁?”
“那毕竟是少数。”赵文洁说,“汤子嘉和林屿从小一起长大,在他看来,你抢走了林屿的一切,言行偏激也能理解。他的失控恰恰说明你是受益方。”
“你要控制住你的情绪,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曲解,被添油加醋。你只需讨你奶奶欢心,站稳了就没这些事了。”
“为什么?”赵曜不理解,“我们以前的日子很难过吗?为什么非要挤在这里?”
今天风大,台阶旁的几丛麦冬摇摆着细长的叶片,坠在茎上的蓝黑色小果同样身不由己,飘飘荡荡。
赵文洁收回目光,“但是以前的生活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