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后,文竹发现自己的房间门虚掩着,门锁还未修好,她的个人物品就那样放在一个没有安全保障的房间里。
这件事成了压倒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积攒了一晚上的情绪统统发泄在了前台身上。
“我住在你们这里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你们管理失职。到现在你们没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赔偿方案,甚至在我离开的几个小时里,我的东西就那样放在一个门锁坏了的房间里,如果有任何遗失,你们准备怎么样?再让顾客报一次警吗?”
“不好意思,我会跟经理反映的。”
“反映有什么用?!我要的是解决问题。现在已经夜里2点了,我很累,我需要休息!”
前台因为今天的事也挨了骂,被罚了钱,此时又被文竹一顿骂,只能簌簌往下掉眼泪。
一边流泪一边道歉,直说:“今天情人节,不好意思现在满房了。所以您的行李我们也没有搬到其他房间。虽然门锁坏了,但里面的拉锁还能用。如果您不介意,可以进房间后从里面锁上,这样……”
文竹觉得万分荒唐,冷笑了一声。
她后悔自己当时没听赵曜劝。
“不用了!我要退房!”她失了耐心。
前台有些唯唯诺诺,“现在退房也算您入住一天,所以房费我们不会退回。”
文竹累了,真的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她会要求酒店赔偿,但不是现在。
文竹带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这家酒店,去了隔壁。
这里几小时前刚发生了迅速传遍南远大小社群的抓马事件,此时依然残存着八卦的余韵。
文竹骂哭前台的这段视频火速成了新的话题素材,画面最后定格在文竹一手托着行李箱,一手拎着白色塑料袋,肩上还背着一个包的狼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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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如的电话拨进来时是早上8点。
“喂?”
疲倦的嗓音传来。
“还在睡?”
“几点了?!”文竹看了一眼时间,猛地坐起身。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昨天睡前已经取消了今天的拍摄行程,定金也全部退还给客户了。
她卸掉浑身力气,继续瘫倒在床上,“怎么了?我准备继续睡了?”
叶如很惊讶,“出这么大事你还睡得着?”
“出再大的事我也睡得着。”文竹并未思考到叶如是如何知道昨晚的事情的,“就这糟心事害我昨天快3点才睡。”
话出口,文竹突然纳闷了,“你怎么知道的?”
“姐姐,你又上热搜挨骂了!”
“我看看。”文竹点开微博。
在一连串的词条中,“骂哭前台”四个字出现在较为靠后的位置,但这个词条的话题性却让它的讨论区格外热闹,其中主要分三派。
第一派站服务员,觉得文竹借题发挥,欺软怕硬;
第二派站文竹,觉得这个酒店处理不当,有很大问题;
第三派单纯围观。
“说得都还挺有道理的。”文竹事不关己,“对付键盘侠的最好方式是不搭理他们。”
“你倒是看得开啊,这一看就是有经验了。”叶如调侃她,“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我好着呢。一会儿去隔壁酒店吵架争取合法权益。”
“祝你旗开得胜。”叶如问,“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文竹说,“明天吧。今天的安排是先吵架,后面跟赵曜逛一逛吃个饭。”
“谈这么认真的?”叶如说,“那你们这是开始异地恋的节奏?”
“什么?”文竹不解。
“赵曜从安中退学了呀。”叶如说,“听说是家里人给他安排了出国,后面应该不太回安城了。”
叶如的话犹如重重的一拳,迎面朝文竹击来。
她的大脑先是一片空白,随后闪过了赵曜昨晚欲言又止的表情。
“竹子,”长时间没听见回应,叶如轻声唤了唤文竹的名字,“竹子?”
“嗯。在呢。”文竹应道。
“你知道这事吗?”叶如追问道。
“现在知道了。”文竹说,“我先打个电话,迟点联系你。”
见文竹有挂电话的趋势,叶如大概猜到了她要打给谁,“行,拜拜。”
叶如没多说一个字打扰文竹,盯着安静下来的手机,突然想起有个正事忘记说了,于是补发了一条消息给文竹。
文竹瞟了一眼消息,并未放在心上,随后熟练地拨通了赵曜的号码。
等待电话被接通的过程中,文竹望着窗外的街景。早高峰时段的车流量让人见识到了这座城市的繁忙,那些流动的车辆像被无形之手操控的大型玩具,或走或停,直行或转弯,晨光中,只有路口变幻的信号灯带着生的气息。
8楼的层高并不算高,她的视力也极好,所以当那辆昨晚刚见过的黑色汽车驶入辅道时,她一眼就发现了。
后座车门开启时,她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有一瞬间她以为那是林屿。
随着耳畔的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看见楼下的那个人也做出了接听电话的姿势。
她看清了。
是赵曜。
“文竹?”赵曜重复了一句。
文竹掐断了电话,听筒却依然贴着耳朵。
电话里的声音不再继续,楼下的身影却仍在走动。
他拿着手机看了看,操作一番后文竹的手机发出了一阵嗡鸣。
文竹并未接听,盯着楼下那个身影一步步靠近这座酒店。一段时间里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再次出现时,他一步步远离,转向了隔壁的酒店——文竹本应入住的酒店。
文竹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它已经在地面停车区稳稳停下,低调的颜色也难以掩盖车身的气质。
不同的人买同一款车并不稀奇,但当车牌号也相同,就不只是同款车那么简单了。
文竹突然想明白了汤念柔那些意味不明的暗示,拨了个电话给她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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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8621的客人已经退房了。”
“今早吗?”赵曜问道。
前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孩,迟疑了一下,“凌晨退的。”
赵曜并不怀疑前台的话,他道过谢,再次拨打文竹的电话。
这一次听筒里传来的不再是漫长的等待,而是机械的提示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查无此人的房间号,无法接通的手机号,清晨的阳光下,赵曜如坠暗夜。
或许他仍在梦里,在梦里,他弄丢了心爱的珍宝。
但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么,这个梦的寓意是什么呢?
更何况,这并不是梦。
他茫然无措地回到车上。
“怎么一个人,要接的朋友呢?”驾驶座传来问话声,赵曜看向前排。
林叔比李叔更热情,赵曜有些不太习惯。但早上出门时,仅剩下林叔和这辆车空闲。
赵曜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下面去哪里?”林叔继续问,“回山庄吗?”
赵曜继续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林叔笑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有什么事就吩咐老林我,别客气。”
赵曜望着林叔的脸,思忖三秒后提问道,“如果我让你帮忙查一个人的去向,奶奶她们是不是都会知道?”
林叔红润的方圆脸上堆满了笑,“你这话问的。我老林找人办事自然也是借林家的光。”
林叔止住话头,言尽于此。
赵曜听懂了,但他的一举一动本就近乎透明,也无所谓了。
他问:“帮我查一个人昨晚的入住酒店,要多久?”
“很快。”老林看了赵曜一眼,打了个电话。
“身份证号码知道吗?”老林问。
赵曜迅速报出一串身份证号码,这是昨晚替文竹拿东西时注意到的。
电话挂断时,赵曜望向正前方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犹豫着是否要推开车门。
一种类似近乡情更怯的情绪在他心头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