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书漫成功退了婚,心情大好。
妹妹心声里暴露的那些信息也让她隐隐担忧,陆宴和虽然拎不清,但姨母是顶顶好的人,不能让她被陆宴和连累落得那样的境地。
他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沈知娴。
沈知娴要守孝,三年内是不可能嫁人的,但看陆宴和那不值钱的舔狗模样没准儿真愿意等她呢。
陆宴和确实愿意等沈知娴,还想着暗戳戳的给沈既明通个气,若有怀阳长公主未来的儿媳妇这重身份在,沈既明总归不能放任方氏欺负沈知娴。
但他还没行动,就被亲娘抽了一顿鞭子。
等他好不容易养好了伤,却听说沈知娴自请去寺庙里为母亲超度亡魂,而后又直接去了庄子上守孝。
离开沈家,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是好,可庄子上条件艰苦,她一个身娇肉贵的大家闺秀,怎么受得了?
陆宴和担心得不得了,找了个时机便偷偷溜出府去看沈知娴了。
沈知娴已经怀孕五个月,小腹凸起,身边只有两个心腹丫鬟伺候,绝对不会出卖她。
陆宴和远远的就看见了她,连忙疾步上前,欢喜道:“知娴妹妹。”
沈知娴下意识回头,随即反应过来,慌忙想要掩饰自己的肚子。
可是晚了。
陆宴和已经看见。
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
沈知娴先是惊慌失措,而后慢慢冷静下来,泪水簌簌落下,似羞于见人一般,偏过脸,回了屋。
陆宴和还沉浸在震惊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走进去。
沈知娴坐在榻上,默默啜泣。
这屋子布置得不算简陋,但和她在安国公府和沈府的闺房相比,就差得远了。
陆宴和心情复杂,半晌道:“你…怀孕了?”
这简直就是明知故问。
沈知娴哭得更厉害。
侍女晴云道:“姑娘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又拿眼神戳了一下陆宴和。
陆宴和也有点无措,他脑子里其实还是懵的。
沈知娴温柔知礼,那天他去看她,她都谨守礼节未曾让他进门,断然做不出和男子私通这种事。
定是被人所害。
于是他脸上带了愤慨和心疼之色,“知娴妹妹,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沈知娴抬起头来。
她容貌比她母亲更胜,又多了些温柔婉约,垂泪的模样更是让人怜惜。
“你们先出去。”
屏退两个侍女后,她才轻声道:“多谢表哥。”
陆宴和满目柔情,“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我给你报仇。”
沈知娴摇头,泪水又落了下来。
陆宴和想给她拭泪,又想到男女大防,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急声道:“别哭,你若是不想说,我不逼你就是。”
沈知娴微偏过脸,声音凄婉,“我未婚失节,表哥心里看我不起,也是人之常情。”
陆宴和连忙解释,“我怎么会看不起你?你在我心里永远冰清玉洁,我…”
他脸色忽然红了起来,躲闪着不敢看沈知娴。
沈知娴早就察觉到陆宴和对她的好感,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也就是姜书漫大大咧咧,从前不曾多想。
想到姜书漫,她便不由得又联想到温之玄。
姜书漫命太好了,长公主和安国公的女儿,生来就被封郡主,皇帝是她舅舅,太后是她外祖母。还有个同样身份尊贵,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甚至可以跳脱闺训,拿女戒当笑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她呢,生来被母亲厌弃,被父亲无视。五岁离开家,被送到京城。
老太君倒是对她好,可和众星拱月的姜书漫比起来,她就太凄惨了。
萤火之光,如何敢与日月争辉?
就连那个人也…
命运实在不公。
沈知娴捏着手帕,眸光盈盈,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如蚊蚋。
“我如今这般模样,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冰清玉洁?若非为着这个孩子,我早就没脸再活下去。”
陆宴和满心满眼都是她,脑子里早就没了正常逻辑,闻言急忙道:“这不是你的错,断不可有此念头。”
他一咬牙,蹲下来,握住沈知娴的手,在她受惊的目光中坚定道:“等你守完孝,我就求父亲去沈府提亲。这个孩子你若喜欢,咱们就对外说是认的义子。你若不喜,我也会给他寻个好去处。”
沈知娴震惊,慌忙抽回手,又急又羞道:“表哥莫要说这种昏聩话,你和永乐表姐是有婚约在的,表姐待我那样好,我怎能…”
“没有婚约了。”
陆宴和打断她,“两个月前,姨母亲自来退的亲。”
沈知娴再次震惊。
陆宴和神色有些腼腆,“表妹,我、我心悦于你,只是从前碍于婚约,不敢冒犯。如今我已是自由身,终于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娶我喜欢的女子为妻。你…你可愿意?”
她终于赢了姜书漫一次,可这个男人是被姜书漫主动抛弃的,这样的胜利根本毫无意义。
沈知娴微微咬唇,眼眶通红。
“你刚退亲,就来求娶我,若传出去,我该如何自处?”
陆宴和这才察觉不妥,站起来,退后两步,满脸懊恼。
“是我思虑不周,但我绝对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你别生气。”
沈知娴摇头。
“表哥能为我隐瞒此事,我感激非常,岂敢有怨怼?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让怀阳长公主知道你私自来见我,怕是会不高兴。”
陆宴和不舍。
“那我以后再抽时间来看你。”
他刚走,温之玄便来了,看着离去的马车,眸光暗沉。
“他倒是对你情有独钟。”
沈知娴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温柔的靠过去,“你这是,吃醋了?”
温之玄捉住她的手,慢慢露出一抹笑。
“他还不配。”
如果是从前,他自然恼恨。
现在只有鄙夷。
沈知娴几乎痴迷的看着他清冷高华的眉眼,陆宴和的赤忱真心固然难得,可眼前的男人才是她情之所钟。
他俊美,睿智,有野心,算无遗策。
远胜世间任何男子。
姜书漫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失了怎样的好儿郎。
不,姜家没有倒,湖阳长公主也好好的,姜书漫不死,迟早会发现这个秘密。
恐慌伴随着杀意在她眼底快速划过,面上却笑得更加温柔,“他自然比不上你。”
温之玄幽深的目光含着浅笑,手指轻抬她的下巴,“他知道了你的秘密,总归是个祸端。”
沈知娴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呵~
果然,他们两个才是一路人。
“嗯。”
**
陆宴和在回去的路上,驾车的其中一匹马儿突然发狂,调转方向开始飞奔。眼看车夫要被甩出去,忽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马背之上。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拔剑斩断辔靷。
其他三匹马也渐渐安静下来。
陆宴和从马车里出来,看着驾马而去的那道身影,觉得有些眼熟。
很快,那发疯的马儿被制服,在悬崖边停了下来。又在那人的操纵下,往回走。
离得近了,陆宴和终于看清对方容貌。
“阿清?”
此人正是姜书渺的二哥姜以清。
姜以清才十三岁,穿一身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眉眼都是少年意气。
“宴和表哥。”
陆宴和既意外又欣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方才多亏你出手相救,否则我怕是性命不保。”
那马奔跑的方向是悬崖。
一旦坠落下去,怕是难有生还的希望。
姜以清不在意的笑笑,“咱们自家兄弟,何须说那些客气话?对了,你这是去哪儿了?”
陆宴和目光一闪,敷衍道:“出来办点事,谁料那马突然发狂,真是奇怪,明明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姜以清也没多问,两人一起进了城。
**
姜书渺四个月大了,已经能够独立坐起来,可惜暂时还是只能吃奶。回想满月宴和百日宴时满桌的山珍海味,她馋得流口水。
明明是给她办的席面,她却一口都不能吃。
太憋屈了。
不带这么欺负婴儿的。
她愤愤不平,这几天胃口都大了不少,吃得多,觉也多。正犯困间,她突然睁开眼。目光透过床帐屋脊看见天空,马儿疾驰的画面在她眼前浮现,马的眼瞳深处有不正常的红光。
有人在施法。
姜书渺轻轻一挥,红光被打散,失控的马儿恢复正常。
她打了个小哈欠,翻身呼呼大睡。
咒术破除,施法的人也会遭到反噬。
好好受着吧。
一觉睡醒,听说二哥回来了。
她被姐姐抱到前厅,看见大步走进来的少年。
有点眼熟。
她眨眨眼,紧接着姜书漫就听见——
【卧槽,这不是刚才我救下的那个倒霉鬼吗?居然是我二哥?】
姜书漫眼皮子猛跳。
姜以清已经走到近前来,一撩衣摆跪在地上,“孩儿归来,给母亲请安。”
萧意棠弯腰扶他起来,“一路可顺利?”
姜以清点头。
“我刚才在城外还遇见了宴和表哥。”
【我滴亲哥,你刚才差点做了他的替死鬼。】
姜书渺刚吐槽完,姜以清已经看了过来。
“这就是妹妹吗?长得真漂亮。”
姜以清早就从母亲的家书里得知自己多了个亲妹妹,现在见到自然欢喜,连忙伸手就去抱。
【二哥,你在狱中被人阉割、打断双腿,成了废人,最后还被男主给五马分尸了。】
姜以清笑意僵在脸上。
他有点茫然的看着怀里的妹妹。
刚才是她在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