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义面上显得很轻松,心里却很沉重。他想。
举报者对斯人及家庭情况了如指掌,肯定不是一般人。
郑老板即使是“燕子”,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他一时也想不清楚。只好对照举报信,逐条答道:
“那行,前三条问于得水,他在上海监狱。”
“第四条问你和朱局长。”
“第五条问耿毕崇。如他说不清,只有天晓得了。”
“第六条问刘局。”
“第七条,悬案,有待侦破。”
“第八、九条问朱局长。”
“第十条,问朱局长和李副连长。”
“最后两条,我不清楚。可以请组织调查。我让父亲配合。”
龙科长笑道:“这么说,这十二条,除第五和第七条有待侦破。”
“其他,你都能找出证明人,是吧?”
肖秉义点头:“如果这些人说不清,我就说不清了。”
龙科长起身说:“我回去汇报一下。”
“不过我提醒你,从这次事件来看,你应该注意了。”
“你什么事情都放心里,秘而不宣。很容易让人误解。”
“朱主任也有牢骚,说你不大相信群众,有个人英雄主义。”
“我们办案要深入基层,依靠群众,相信领导。”
肖秉义笑道:“龙科长,你是领导,说的都对。’
“如果你单位有鼹鼠,你相信谁?还敢民主吗?”
龙科长惊讶兼疑惑:“你是说横南镇军管会有内鬼?不可能吧?才几人呀?”
肖秉义不置可否:“没发现内鬼之前,皆有可能。我不信保密局,会放过你市局。”
“可能还不止一个。人心隔肚皮,你是市局顶梁柱,可要睁大眼睛哦。”
龙科长更惊讶了:“肖秉义,你是神探,我信你。”
“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能不能跟我透点底?”
“可以,拿洋酒。”肖秉义拿捏道。
龙科长沉下脸,看他一会,诡异一笑,出门拿酒。
肖秉义看他拿的法国酒,心头一喜。
抢先喝一杯,咂咂嘴,看龙科长在听,笑道:
“哈哈哈!我只是提醒。没有具体对象,没有特指。”
龙科长举杯呆望着他,恼道:“肖秉义,不带这样玩人吧?”
“我像贡祖宗一样贡你,你就这样对待为兄吗?”
“你知道这瓶酒,我花了多少钱吗?”
肖秉义眯着眼看看,老道的说:“不就百把块钱吗?你薪水高。”
他洋洋得意又喝一杯,翻着白眼问:“这是洋酒么?咋有山芋干子味道?”
龙科长哈哈大笑:“你真不愧为神探,连山芋干子味道都能喝出来。”
“告诉你吧,洋酒我买不起。老瓶装新酒。”
“葡萄酒,勾兑半瓶山芋干子酒。花了我近两块钱哦。”
肖秉义瞅着他骂一句:“真抠。请问,何时放我?我一身的事。”
龙科长笑道:“你什么时候告诉我,就什么时候放你。”
“哎,你咋老被特务盯上了呢?我咋没你这些麻烦事呢?”
肖秉义晃了晃酒杯,干掉说:“山芋干子酒,兑红酒,味道不错。”
“今后没钱喝洋酒,就喝他了。”
“你想找麻烦,我就能做到。你想找什么样的麻烦?”
“要不,我给你整个二十条?说你是南京地区潜伏特务总指挥?”
龙科长摇头:“不要抬举我了,我还没那能耐。”
“哎,你估计,潜伏南京特务头子是什么军衔?”
肖秉义想起“雄鹰”少将,随口答道:
“起码中将,嘿嘿,搞个中将当当,也不错哦。”
“龙科长,好好干。龙司令喊起来,比喊龙科长好听哦。”
“去你的。你要这样说,再关你一个礼拜。”龙科长吓唬道。
“你凭什么理由,关我一个礼拜?”肖秉义问。
龙科长玩笑道:“你还有两条说不清。此案复杂,还需调查核实。”
“包括你提到的于得水。我必须外调。”
“逛一下上海外滩,一个礼拜差不多了吧?”
“嗯,假公济私,带你爱人一起去兜风,更好哦。”肖秉义讽道。
龙科长沉下脸:“别废话,本人还是光棍呢。”
“你倒提醒了我。我去上海,顺便搞个一见钟情,谈个恋爱。”
“一个月差不多了。建议你在监房练气功,一个月定能练成。”
龙科长离开后,肖秉义沉默了。
刚才提及纸条,又勾起一直疑惑的送纸条之人。
他坚信,此人一定在分局内部。会不会和镇军管会内鬼,同为一人?
如是,范围就小了。他心里逐渐冒出一个人影。
他认为这次闹一番也好,可借机深入到敌人内部。
出狱后,他四处溜达,踯躅大街上。
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自家斜对门的郑老板。
心中一喜,狗日的终于被老子找到了,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跟了一段路,只见他身影一闪,进了“万凤楼”。
再一看,门内正和老鸨站一起的女人,好像是娄小凤。
想起之前,因她引起的嫖娼事件,决定问个明白。
刚到门口,他还没反应过来,立刻被窜出的几个女人簇拥进门。
老鸨左看右看,试探着问:
“这不是‘小便宜’警官么?哎哟,不要愁眉苦脸的噻。”
“到我这儿,包你心情舒畅。姑娘们,接客。”
楼上楼下十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列队站过来。
肖秉义看眼前的花花绿绿,对老鸨说:“我找小凤,只陪酒,不要肉。”
他被娄小凤接到自己的房间,酒菜很快备好。
看娄小凤殷勤的倒酒敬酒,他朦胧着眼问:“知道我为何点你吗?”
娄小凤瞟他一眼,笑道:“这一带谁不知道‘小便宜’警官混出模样了。”
“以前被人压迫,现在来尝尝压迫人的滋味了。”
“错,我是替我兄弟来看看你。”
他要观察一下她精神是否正常,才能开门见山。
“看我?哼哼,你这是花话。你那位兄弟叫什么?”
“耿毕崇”。
“提他干什么?怂货一个,我懒得理他。”
“可他一刻也没忘记你哦,常跟我念叨,要攒钱赎你呢。”肖秉义提醒道。
娄小凤轻蔑哼一声:“哼,他赎我?你弄错了,他跟我不搭嘎。”
“他想赎我小姐妹小翠。开始听他此言,我还被他感动了好几天。”
“那天我跟他讲了妈妈的意思,他吓的至今不敢露面。”
“你就不要替他敷衍了。你刚才说只陪酒,真不想要我身子?”
肖秉义忙解释:“我刚到门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来了。”
“咋办呢?都不容易。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
“看你倒像个君子,那行,小女子今天舍命陪君子。来,干了!”
肖秉义看她一切正常,问出心中的疑惑:
“娄小凤,我看你不像不三不四的女人。”
“你那天,何故找李排长诬陷我呢?”
娄小凤似有难言之隐,悲哀的瞟他一眼,嗫嚅:
“我也不情愿,听耿毕崇说了一些你的事,我还很敬佩你是一条汉子呢。”
“那次是有人让我干的。”
“你收了人家的银子?”肖秉义悟道。
“我又不缺钱,我不会为钱干这种事。”娄小凤摇头道。
“你既然不为钱,为何要这么干呢?”肖秉义不理解了。
“受人所托,不做不行。”娄小凤低下头,轻声答道。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