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榆听见了关门声,站在客厅里有些茫然无措。
哥哥好像是裴阿婆嘴里最不堪的那一类人,她记得裴阿婆的话,让她离这些人远一点,所以听见哥哥承认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躲开了他。
哥哥会伤心的吧?
哥哥在她这里是好人。
裴榆鼓足勇气上前拍门,“哥哥……”
“哥哥,你开开门。”
“阿榆只要哥哥,哥哥……”
她试着拧开门把手,可惜门被反锁了,根本打不开。
她的脸几乎是要贴到门上,用力拍门,试图让里面的人出来。
梁辽已经躺在了床上,双手垫着后脑勺,半闭着眼睛。
他听着门口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比家里那只狗崽子还要吵。
他忍不住拧眉,啧了一声有些烦躁地翻身。
他刚才就该狠下心,给她嗓子毒哑,让她这辈子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竟然还想着给她治眼睛,就让她做白日大梦去吧。
“笃笃——”拍门的声音还在继续,小姑娘这时候已经带了哭腔,“哥哥……哥哥你开门……”
“麻烦精。”梁辽暗骂一句,黑着脸解开了锁。
小姑娘抓着机会就打开门钻了进来,跟条蛇一样又缠上了他。
抱着他的大腿又开始哇哇哭,“哥哥,阿榆,阿榆不是故意的,只跟哥哥好。”
“别不理我……呜呜……”
她的小手这时候实在是有些忙,一会儿抓着他的裤子,一会儿又踮着脚抱他的腰,见他不动又换了抓着他的大手。
他还是没搭理她,看着她急得团团转。
裴榆眼泪都要出来了,抱着梁辽的手掌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哥哥,哥哥你快说话呀,阿榆不要这样的哥哥。”
眼泪溢在他的掌心,重新打湿了原本已经干涸的血,红色的血印再次蹭在她脸上。
梁辽终于开了口,只是不怎么好听,“刚才不是躲得远远的么?这会儿又蹭什么?”
小姑娘亲了亲他的掌心,急着证明,“哥哥干净的,是干净的,阿榆要跟着哥哥。”
“一辈子都只跟着哥哥。”
少年勾着眼,这时候突然笑了,像是嘲讽,“不啊,不干净,我不干净,我爹娘是亲兄妹,亲兄妹你懂么?怎么可能干净呢裴榆。”
他顺势收回自己的手,重新插进兜里,略过她躺到了外面的床垫上。
裴榆还是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终闭上了嘴,只是小跑着蹲在了梁辽旁边。
过了一会儿涂佩兰兴冲冲地跑上来,也没发现他们的不对劲,一手拽着一个就往下跑。
“快快快,雪停了,镇子里的小孩子这会儿子都出来了,玩得正高兴呢。我料你们也没出去,赶紧下去活动活动。”
“大过年的怎么一个个闷在屋里死气沉沉的。”
老人的嘴里一直念叨着,梁辽根本来不及插话。
等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楼底下了。
涂佩兰把两个人往前面推了推,“快去吧,他们这时候估计去前面了,你们一起去耍。”
说完老人就高兴地摆摆手回去了。
前后望了望,梁辽看到了地上的一串脚印,隐约还能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因为刚才的事儿裴榆眼睛还挂着泪,心里忐忑不安,试探的拉住梁辽,“哥哥……”
少年睨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迈着步子往前面走。
哥哥没有赶她走,也没有丢下她,应该是……不,不生她的气了吧?
也不远,在一块宽广的地方,看见了嘻嘻哈哈的一群小孩儿们。
通红的手在雪地里摸爬滚打,正聚在一起打雪仗。
“裴榆!我们快来加入我们——”徐正阳最先注意到她,一手还团着雪一手伸过来拉着裴榆就往里跑。
“我不——”裴榆抻着脑袋望着梁辽,话说了一半已经被塞进来一个雪球了。
“咵咵咵……”接二连三的几个雪球已经砸在了裴榆身上,她试着往后躲了躲。
“裴榆快还手啊,他们团了好大一个。”徐正阳急得不行。
“哦……哦……”
小姑娘回神,有些被动的加入了战斗。
不像之前那些娃子明显的恶意,这群小孩子也只是单纯的玩游戏,只不过裴榆看不见到底还是有些吃亏的。
梁辽就一直站在旁边,揣着手看着裴榆被扔,脖子里灌的都是雪。他现在才懒得管她。
站了会儿他有些无聊地离开了。只不过也没回去,跟个混混一样就绕着岚丘打转。
约摸过了两个小时,看见了慌慌张张跑着的几个小孩子。雪地里跑的太快还摔了两跤。
他也没怎么在意,继续低头踩雪走着。
突然又听见大人拍腿的哭喊声,“怎么跑到河边了呢?好好的过年怎么就发生这事儿了呢?”
老人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掉了几个?”
小孩儿颤颤巍巍地回着,“好几个,最先掉下去的好像是个瞎子。”
梁辽脚下一顿,瞎子?是裴榆?
“哎呀,那怎么样了?”
“有人路过都救起来了。”
“那他们回家了没有啊?这么冷的天冻都能冻死。”老人忍不住担心。
“基本上回去了,小瞎子说哥哥会去接她。”
“哎,以后离河远一点儿……”
……
听了半道儿,梁辽没有多停留,抬脚离开了。
他知道河在哪里,但是没有打算过去。
掉水里了么?会冻死么?
她不是躲他,嫌弃他么?那他凭什么还要带她回去,凭什么还要去找她。
要不就不管了吧。
反正她也觉得他不干净,也不想他碰她。
他在这一刻已经做好了决定,他是绝对不会再理她的。
可是回去的路上,他的脚还是不听使唤的换了方向。
他去河边找了那小白眼狼儿。
她坐在河岸上,全身上下都滴着水,冻得瑟瑟发抖。
还能听见有好心人说要送她回去,只是小姑娘拒绝了。
“裴榆。”
他的声音不大,他就叫这一句,她听不见他就回家了。
可是她听见了,几乎是爬着过来了。
抓着他的裤子脚一蹬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哥哥,哥哥,只要哥哥,哥哥干净的,干净的。”
她哭着在他身上蹭,“贴贴,阿榆跟哥哥贴贴。”
到底还是没狠下心,他伸手接着小姑娘,把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当真全身都是水。
他只能脸色不佳地把自己的衣服裹在她身上。
抱着小姑娘往家走。
在看见跟落汤鸡似的裴榆那一刻他就原谅了所有。
她才六岁,他跟她计较什么呢。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她不那么亲他了,不是么?
裴榆贴着他的脖子,已经冻得不行了,还是固执地开口,“哥哥,今天的叔叔是坏人,我们不理他,只要哥哥,阿榆只要哥哥好不好?”
“好。”
但凡她跟着他,他就还是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