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得湖面水波荡漾。
或许是月神久居月宫,月神的声音比广寒宫的风还要冷:“世人都言我是毒妇,我居月宫,与东君井水不犯河水,他却日日来纠缠。自从你被孙大圣打得神识俱灭之后,三界不受生死簿掣肘,东君就要拉我入凡间再续前缘。前缘?我与他哪里有什么前缘,他是人人钦佩的大英雄,我只是他身上的一抹污点罢了。”
怀夕和天马都静静地听着。
曾经的后羿和嫦娥,如今的东君和太阴星君,也就是日神和月神。
即便他们都已经成为了神,也有难以放下的过往和执念。
“以前在凡间,我于他只是锦上添花,后来位列仙班,我就是他的污点,因此,我的月宫,谁都能吐一个唾沫。”月神的声音里满是不屑:“我现在无比的后悔当日误食了仙丹,就算成仙成佛又怎样的,那从来不是我期盼的日子。”
怀夕看着她的脸,听说,月宫里的月神从来不笑,但是,方才她似乎笑了:“所以,你故意答应东君下凡?”
月娘浅浅一笑,微微颔首:“是呢,他以为我下凡是要和他再续前缘,殊不知,我就是要离开他,即便神识俱灭也在所不惜。”
曾经的夫妻,变成了仇人,恨意如此深刻。
“可是你入了凡间,怎么会记得天上的事情呢?”
“是玉兔,玉兔跟着我一起下凡了,她凡人之躯死了之后就恢复了记忆,唤醒了我。”月娘解释道:“清醒之后,我故意踏进了狸将的阵法。”
怀夕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看向辽阔的,没有边际的菏泽:“这突然而至的水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吧?因为没有了月亮,天河倾倒?”
月神没有做声。
“你是月神,有神的使命,若是强留人间......”
怀夕的话还未说完,月神转过一张出尘的脸看向怀夕:“那怀夕君呢,若是有你镇守地府,三界又如何会乱。你之前神识俱灭,我无话可说,可是现在呢,现在你已经重新凝聚了神识,为何还要逗留人间?”
怀夕被她的话一噎,良久才说:“我现在已经是凡人之躯,并无神骨。”
月神漂亮的眼睛瞪着,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这时,身上突然一暖,她回头温柔地看着蒋贲:“我不冷。”
蒋贲给她披上了一件斗篷,还往她的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不要待太久!”
月神点了点头,就见蒋贲转身回了茅草屋,不一会烟囱里就升起了炊烟。
怀夕收回了目光:“你为了他逗留人间?”
月神轻轻一笑:“神识碎裂之后,我就转世投胎。我与他从小定亲,青梅竹马。我及笄那年,家中遭遇变故,家道中落,与他的婚事自然作不得数了,也不被蒋家所容。那时,我得了重病,他却日日来照顾,即便家中来来寻,也不归家。后来,我身子还是太弱了,药石不医。我死之后,他就在我的床榻边殉情了。”
即便是现在讲起往事,月神还是觉得自己的血液是沸腾的:“我只在话本子听说过殉情,没想到有一个人爱我如命。我死之后,就恢复了记忆,玉兔寻了两片神识给我,我一片,他一片,我们得以重活,再续前缘。未免熟人窥视,我们搬到了人迹罕至之地。”
怀夕沉默,月神和这个凡人的感情越深,自己越拿不到神识,况且,月神并不想重返神位,真正是难办得很:“有了这片神识,他能以凡人之躯活上百年,你真的要这人间上百年都没有月亮吗?”
月神像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一般:“一百年?你可知道神佛立下什么约定吗?”
怀夕知道漫天的神佛不管人间两百年,却不知道为何如此。
“子虚元君与广力菩萨发生了争执,两人打得南天门都缺了一角。当时你神魂俱灭,广力菩萨请子虚元君去地府,子虚元君不愿意,只说地藏王菩萨就在地府,为何地府劳累的都是三清门下弟子,佛祖门下的弟子整日躲清闲。”月神说着天上神佛的争执:“广力菩萨说,那是因为三清门下的弟子占了太多的神位仙位,让他们难以施展。”
怀夕看了一眼天马:“我就说吧,欲望哪里只有凡人有,就是漫天的神佛,还不是会争争抢抢的。”
天马没有做声,月神继续说道:“此事竟然连三清老祖和佛祖都惊动了,才有了接下来的约定。”
“什么约定?”
“玉帝挂印离去,前往了虚空之境。如今上届帝位空虚,因为三清门下与佛祖门下的争执,这帝君的选择就慎之又慎了,最后,定下两百年之期,两百年之后,以功德定帝位。未免不公平,漫天神佛两百年不插手人间事。”
怀夕面色一沉,觉得十分无语:“那这两百年凡人的生死就无所谓了?”
“凡人不过百年寿命,两百年,弹指之间罢了。”
是啊,漫天的神佛高高在上,又怎会在乎如蝼蚁一般的凡人,凡间只是神佛的竞技场罢了。
月神这是实实在在替怀夕解惑了,月神不愿意交出神识,甚至以神识俱灭为要挟,怀夕也无力扭转她的想法:“如今的凡间就是一个竞技场?”
月神点了点头:“不仅仅是我,估计也有不少人趁机下了凡间,不管是不是为了那个帝位,总归会闹出不少动静的。我劝你,若是以凡人之躯修炼,就择一僻静的地方修炼,不要管凡间事,再说,你也管不过来吧。”
“月娘,吃饭了!”蒋贲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月神转身应了一声,同怀夕说:“天寒地冻,吃点热食吧。”
怀夕看向月神:“听说广寒宫里全部都是冷食,你下了凡间,倒是开始吃热食了?”
“入乡随俗吧。”月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怀夕随她一起往茅草屋走去。
虽然只是一间茅草屋,但是地砖铺得干干净净,墙面整齐,屋里的一桌一椅都彰显着主人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