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包药,不会伤及孟夕月的性命,只会危及她腹中的胎儿……打从知道此事之后,孟夕岚就做出了决定,那孩子是万万留不得的。她不可能放任孟夕月随心所欲,更不可能再给她任何变本加厉的本钱!
待双喜走后,孟夕岚轻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缓缓闭上眼。
竹露心有所想道:“主子是不是心软了?”
孟夕岚微微摇头:“事已至此,由不得我心软。”
凭孟夕月的心机,就算只有一个庶子或是庶女,也足矣让她在侯府小成气候,影响别人,尤其是孟夕乔正室的地位。
侍妾,只为以色侍人,所以,只要保住那张美艳无双的脸蛋就行了。至于其他的,那些她本不该拥有的东西,永远都不要再觊觎。
入夜之后,高福利才匆匆赶回,他身上带着很浓的酒气,眼神却十分明亮,不见丝毫醉意。
竹露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喝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这个样子,我可不能让你去见主子?”
高福利打了个酒嗝,长吁一口气道:“我也没脸去见主子,我没把事情办好。那戏子居然是个硬骨头!”
竹露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高福利淡淡道:“不管我开出什么条件,他都毫不动心。他不贪财,不贪心,不贪色……说话还拿腔拿调,装作一副清高孤傲的模样,觉得自己好像圣人似的。哼,我原本想把底牌亮出来的,可惜,我又怕他不识好歹,损了主子的颜面,所以我没说咱家主子是谁。”
竹露轻叹一声:“真是麻烦。不过这事儿,主子必须知道。”
高福利散了散身上的酒气之后,便过去给孟夕岚回话。她正好还没睡,听完高福利的话,沉吟片刻才道:“看来,我得亲自见一见他了。”
“主子您要三思啊。他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戏子,您何必……”高福利不赞同主子的想法,毕竟,他自己今儿刚在那小子跟前碰了一鼻子的灰。
孟夕岚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周俪儿为了糟蹋孟家的名声,为了让我恶心,连最下流的方法都用上了,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那奴才……什么时候帮您安排?”高福利询问道。
“明儿一早,我得赶在回宫之前见他一面。”为了惩罚周俪儿的自大和阴险,她什么办法都愿意为之一试。
“是,奴才明白。”高福利跪地应声。
……
听竹苑
当孟夕岚抬头看见牌匾上的那三个字,只觉这里一定是很风雅素净的地方。果然,待她迈步进去,放眼望去满园都是竹子,翠绿茂盛,密密麻麻。
这里只有竹子,连一株花草都看不到。
正所谓,君子爱竹。看来,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是自诩君子的风流雅士了。
孟夕岚扶着高福利手臂,慢慢走入园中,耳边可以隐约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这里清清静静,看着很像是一处隐居之所。
假山后面有一座凉亭,亭中坐着一个白衣公子,正是京城名角常春公子。他不弹琴,不吟诗,只是静静把弄着一只白玉笛,静候自己今天的客人。
昨儿,他见过那位高爷之后,便知道自己要遇上大事了。他登台十载,台上台下皆是阅人无数。那位高爷一看就是宫里的人,却又不是那些寻常可见的无名小辈,所以,他的来头绝对小不了。
昨儿,他过来找自己说了一些话,说得云里雾里,不甚明朗。可他看是听出来,那是一件很危险又很刺激的事。
今儿,他请来了他的主子,宫里的主子。
常春缓缓抬起头,双眸一片空灵,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清丽明亮的女子,衣着光鲜亮丽却又不失贵气。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目光清透,观察事物的时候,透着完全不符合年纪的犀利。
常春低了低头,放下玉笛,额前的一缕长发掩住了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看着常春公子起身相迎,孟夕岚淡淡一笑,“久闻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常春公子见她如此客气,连忙拱手行礼:“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我姓孟,子皿孟。”孟夕岚只道出了自己的姓氏,当他认识那么多京城显贵,必定会知道她是谁?
常春公子很快就反应过来,立马跪下行礼道:“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孟夕岚闻言有些好奇:“孟家儿女众多,我又未曾说出全名,为何你认定我是?”
常春公子修眉低挑:“在下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要如何在这卧虎藏龙的京城和人打交道呢。”
孟夕岚淡淡道:“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
“殿下请坐。”常春公子让着她入座,又拍拍手,唤来丫鬟吩咐道:“上最好的茶,上好的点心。”
待那丫鬟走后,孟夕岚语气平静:“在宫外我不喜旁人称呼我为“殿下”,咱们还是以姓氏称呼吧。”
“好,那我斗胆称呼您一句“孟姑娘”了。”
他的态度倒是落落大方,毫无扭捏做作之态。
片刻,香茗和茶点一一送上。
“一点粗茶和点心,还望姑娘屈尊品尝。”
孟夕岚闻言微微而笑,却是动也没动。
“孟姑娘,昨儿您身边的奴仆来找过在下,他说了很多,但都半明半暗,在下有些没听懂。”
常春见她无心喝茶,索性直截了当。
“的确,我有一事想做,不,应该说是非做不可。而常公子正好是帮我达成此事,最有用的人。”孟夕岚语气温和道。
“姑娘,真是抬举我了。我不过就是戏子,台上唱戏,台下演戏,实在没什么能帮到姑娘。”
他的嘴上是这么说,但脸上没有丝毫谦虚的表情。
孟夕岚微笑:“公子太谦虚了,就因为你是誉满京城的名角儿,才艺双绝,貌比潘安,所以你才是最佳人选。”
“呵呵……生平第一次,可以被像您这样的人夸奖,我真是受宠若惊啊。”常春公子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随即拿起玉笛道:“今儿难得与姑娘相见,不如让我为您演奏一曲吧。”
“好啊,求之不得。”孟夕岚稍微往后靠了靠身子,做出一副认真欣赏的架势。
常春双手执起笛子,轻轻吹奏起来,笛声悠扬空灵,像是无数只青绿色的翠鸟瞬间冲破牢笼飞向天际,自由自在地盘旋飞舞。
那感觉简直美极了。这样美的笛声,再配上这样的俊美的男子,此情此景,不知这世间上会有多少女子会为之而心醉神迷。
一曲罢了,孟夕岚回味片刻,方才轻轻拍手。
旁边的高福利显然还在发愣,听到主子鼓掌,方才缓过精神,附和叫好:“太棒了。”
常春起身行了一礼:“献丑了。”
“想想真是可惜。这样美妙的笛声,却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欣赏。”孟夕岚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知音难觅。人活在世能得一知己,已是大大地不易。我希望我的笛声,只吹给那些听得懂的人听。”常春也同样意有所指地回了他一句。
高福利听了不觉皱眉,心中暗道:他怎么又开始拿腔拿调了。
孟夕岚淡淡点头:“公子说得不错,知己者的确难求。然而,我今天过来,并非是为了和公子您交朋友,我是为了和你交易而来。”
交易?!这个词对常春来说,还真有点新鲜。他虽然和人做过不少交易,可从来没人和他用过这样的字眼,他们行话都把这些勾当称作“应酬”。
“姑娘位高权贵,我不过只是一个戏子,我也许没有可以和姑娘交易的本钱啊?”
他故意用了疑问的语调,似乎有意试探孟夕岚。
孟夕岚嘴角微挑:“你当然有这个本钱和能耐,否则,我不会浪费时间来这里找你。”
常春脸色一变,略显诧异地摇摇头:“没想到,我居然有此荣幸被姑娘看中,真是……”话还未完,就被孟夕岚抬手打断:“公子别误会,我对公子只有欣赏,并无旁念。真正对你一往情深的人,乃是安宁郡主。”
周俪儿每次都选下最好的包间,看他唱戏,他不会不知道的。
“哦?原来姑娘是为郡主而来?”
常春也不是傻子,京中早有传闻,安宁郡主与文安公主交恶,两个人之间结下的梁子可不小。
“我不是来当说客的。我只想让公子帮我一个忙,当然是有回报的帮助。”兜兜转转,总算开始要说到了正题。
“请姑娘明示。”
“很简单,我要让周俪儿失去清誉。”
“哈哈哈……”常春听罢,忽地笑出声来,笑声爽朗极了:“姑娘是在和我说笑吗?”
孟夕岚很不喜欢他的笑声,太刺耳了。
“你觉得,我有闲情逸致和你说笑吗?”她的语气冷冰冰的,不似方才那样平淡。
常春眸中起了些微变化。“既然不是说笑,那姑娘就是想要在下这条贱命了,不如直接取走好了,免得费事。”
“我只是让你勾引她,没说要你的脑袋。”孟夕岚目光犀利道:“怎么,凭你应酬恩客们的那些本事。这点困难根本不算什么,不是吗?”
常春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常公子,你的屈辱过去我一清二楚,所以,别和我绕弯子。你熬到今天着实不易,我不想拆你的台。”孟夕岚没了耐心,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常春到底是戏子,情绪应对灵活,短短一瞬之间,就控制住了自己脸上的怒色,平静道:“我在姑娘眼里,只是蝼蚁罢了。还望姑娘高抬贵手,给我条活路走。郡主是王爷的掌上明珠,我这种小人物招惹不起的。”
“公子唱戏唱这么久,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只要周俪儿痴情于你,肯定万事大吉,关键就看你有没有胆子了?”
“如果我成功了,姑娘要给我什么好处?”话到这里,他也开始想要讨价还价了。
孟夕岚慢慢伸出一根手指,语气认真道:“我还你一条人命,一个你最痛恨之人的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