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儿,快试试这身衣裳!”刘素心将半月来精心缝制的衣裳递于时安眼前,嘴角挂着笑意。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为她的锦儿做的衣裳,她想着,春、夏、秋、冬都得做几身才行,还有出嫁时锦儿的嫁衣,她也要一针一线亲手缝制。
“母亲,怎么是女装呀?”时安尴尬一笑,不自觉挠了挠头,手中拿着衣裳,左看看右瞧瞧。
她大体就没有穿过女装,从小到大,只穿过一次。
十三岁时,她与宋时依站在一起,被府里下人嘲弄,说她衣饰乱性,怎配站在时依小姐身边,说她装做男子,而宋时依未出阁,会损她清白。
第二日她便换回女装,去找那人打了一架,将人按倒在地,“我是男是女,都能将你打趴下。我与姐姐如何,与你何干。”
而后她去找宋时依,与她说,以后要穿女装,恢复女子之身,这样才能站在她面前,不会令她难堪。
宋时依听闻前因后果,当即,便将那下人赶出府去。
“阿安,不管着男装亦或是女装,你就是你,做自己就好,无有相配与否之说,不用管那些腌臜之言,姐姐都不在乎,只要你开心便好。”
时安还是觉得着男装更方便行事,反正姐姐都喜欢,那她自可随性而为。
“锦儿,你很快便二十了,该嫁人了,现今宜着女子衣裳,切不可再似男子所为,冒冒失失,懂吗?”刘素心眉头紧皱,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她只想她的锦儿能像正常女子那般,嫁人生子,过安稳的一生,她只觉陪不了她多久。
时安自从知晓自己真实年龄,竟与宋时依只相差两月余,而不是两年,她便莫名生出一种不太想唤宋时依姐姐的想法,她才是要照顾,要保护宋时依的大人,只是一时半会有些难以改口。
时安回过神来,牵起刘素心那略显粗糙的手,想到宋时依,神情含笑,“母亲,嫁人很好玩吗?我不嫁人,我答应要陪着姐姐的。”
“胡说什么呢?哪有女子不嫁人。”刘素心双眉紧锁,有些不悦,“时依小姐也会嫁人,到时相夫教子,哪里需要你相陪。”说罢,她拿起衣裳催着时安换上。
时安并不理解,也并不想再同母亲讨论此事,惹母亲心中不快。好不容易找到母亲,她也想母亲日日都开心。
“母亲,我去换。”时安撇着嘴不情不愿走入里屋。
自从宋府举家回盛京后,时安就不常跟在宋清澜身侧了,既不需要上阵杀敌,也不需要每日军阵操练,她随时可换回女装,并不会有人多言多语。
她想,既是母亲所盼,那她便顺意而为,如此母亲会很高兴的。
宋时依打开房门,入目便是,时安灿烂明媚的笑颜,她牵住宋时依的手,双手张开,迫不及待开口:“姐姐,母亲给我做的新衣裳,好看吗?”边说边拉着她转圈,欢快至极。
橙红色的阳光倾洒而下,时安一袭如血般鲜艳的月华裙,裙上精致的牡丹花层层叠叠,栩栩如生,在光芒的映照下热烈地盛开。
宋时依的目光被时安紧紧吸引,时安此时是那么璀璨,那么纯净,让她根本无法移开眼,她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一日,她确信无疑喜欢上时安的那一日。
那种温柔又热烈的爱意,好似又在她心中满溢出来了。
“阿安,很好看。”宋时依不自觉红了脸,压下心中的悸动,拉着时安进入房内坐下,桌案上还放着时安最爱吃的糕点。
每日时安都会过来她这里待上一会儿,故而,宋时依每日天还未亮便会去厨房忙碌,盈满爱意的糕点自是最香甜的,时安总能全部吃完。
“我还担心姐姐不喜我如此穿着呢,想着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便去同母亲说,下回做一身男装。”时安说罢,微微张开嘴,“啊……”示意宋时依她想吃那云片糕。
宋时依习以为常,拿起一块云片糕缓缓送入时安口中,眸中含情,笑意盈盈开口道:“姐姐喜欢,阿安如何,姐姐都喜欢,切不可辜负伯母一番心意,一针一线如此难得。”
时安感觉今日姐姐看她的眼神格外的不同,好似她每次看到这云片糕,便迫不及待想要一口吃掉一样。
姐姐也想一口吃掉我吗?
“姐姐为何一直盯着我?”时安眨巴着那澄澈的大眼睛,凑近宋时依,鼻尖相触,气息打在了她的脸颊。
宋时依呼吸一顿,却又舍不得躲开,咫尺之间,心跳如鼓,忸怩地说道:“许是阿安今日比较特别。”
“还吃吗?”宋时依慌乱中又拿起一块云片糕,才发觉两人距离太近,脑袋稍稍退后了一些,将长长的云片糕置于时安嘴边。
云片糕入口即化,时安一口一口咬下去,直到还剩最后一点,她舔了舔唇,看向宋时依。
眼睛里带着笑,在宋时依的注视下,将云片糕连同她的纤细手指一同抿于唇间,反复咂摸。
姐姐也想一口吃掉我吗?
那我便将姐姐一口吃掉。
宋时依只觉那手指,传来一股令人战栗的酥麻感,瞬间渗透到了她的手臂,脖颈,脸颊,全身乃至心脏。
她在时安的凝视下,羞怯地缓缓抽回手,自怀中取出帕子,面红耳赤,心绪难平,轻柔地擦拭着湿濡的手指。
“今日母亲说姐姐会嫁人,我跟母亲说了,姐姐不会的,她偏不信。”
宋时依闻言一顿,秀眉微蹙,慌乱的心瞬间回笼,她看向时安,轻声问道:“阿安,伯母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母亲说我也要嫁人,是女子就得嫁人,但我说我答应了要一直陪着姐姐。”
“母亲好像不太高兴,没事的,我多哄哄母亲便好了。”时安说话间,吃着云片糕,津津有味,咂咂作响,全然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宋时依却是如同坠入冰窟般,心口处一阵阵反复的刺痛感传遍全身。
是啊,她不再是她一人的阿安,她如今还是贺兰锦,她有母亲全心全意的看顾与疼爱。
她该嫁人,她的母亲希望她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她们两人在一起,女子与女子,只会备受非议,为众人所摒弃,谈何安稳度日。
她又退缩了,她才发觉,原来,她对时安的爱如此拿不出手。
她总会害怕未来发生不好的事,从而否定现在的一切。
便会如同一个胆小鬼,踌躇不前。
便会次次将时安推得远远的。
“阿安,你该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