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您好，我是咱们店的负责人。”
人群里挤进来一个中年女人，态度很好：“对不起啊，我刚才不在。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你自己尝尝这鱼！”老先生敲了敲桌子，冷哼：“一条鱼一斤粮票三块钱，你做成这样子？”
中年女人看了眼鱼，没有拿筷子，尴尬笑了笑：“同志，这饭店的定价都是统一规定。不管这鱼味道好不好，这钱您得付。”
80年代初，国营饭店大多都没被承包出去，别看这个厨子和中年女人只是在饭店上班，算是端铁饭碗的呢。
旁边的厨子也附和：“吃不起就别进来！什么鱼腥味大，我看你就是想赖账！”
“你——”老先生一看就不善胡搅蛮缠，被厨子这么一句话，气得脸红耳赤。
可心里又气不过，老先生随手指了下跟前站着的胖姑娘：“姑娘，你一看就是吃过好东西的，你尝尝？”
兰明月突然被点名，所有人的眼神都看过来。
“我？”
“姑娘，就是你！”
老先生像是认定了眼前女孩子一定会帮他，拉着她到桌子旁边，递上一双筷子：“你尝尝这鱼，是不是有腥味？”
旁边的中年女人倒是和气，笑得亲和：“姑娘，不是饭店的人，你帮着尝尝也公道些。”
“丫头，人家城里人请你吃鱼，你就吃呗！”厨子阴阳怪气道：“白吃还等啥？看你这样儿，家里饭肯定不够你吃！”
“哈哈哈！”
厨子内涵的话，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前几年的动荡时期刚过去，家家户户都还没富裕，像兰明月这体型，谁看了都觉得家里肯定被吃穷了。
兰明月本来是不想管闲事儿，不过这厨子嘴巴太臭，她接了筷子，多问了句：“我尝了，不管这鱼好还是不好，你们两边都别找我麻烦。”
“姑娘，你放心，要是你说这鱼没问题，我当场就付钱！”老先生率先表态。
中年女人也跟着说道：“不管你说啥，我们饭店都虚心接受！”
“行！”
有了两边人的态度，兰明月接了筷子，挑起鱼肉吃了一口。
浓重的土腥味瞬间在嘴巴里炸开。
兰明月抓起旁边的茶杯，赶紧灌了一口，才算把腥味压下去。
“姑娘，怎么样？是不是鱼腥味很重？”
看到女孩拿茶水，老先生立刻眼睛亮起来：“这鱼是有问题吧？”
兰明月点点头，嘴里的腥味让她恶心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哪里是厨子啊，简直是投毒师。
“你这个肥猪，别乱说！”厨子瞬间暴怒，指着兰明月：“吃了几次鱼啊？鱼没点腥味叫鱼啊？”
老先生立刻开口，据理力争：“你这个同志，厨艺差就算了，连基本的教养礼仪都没有！你们这饭店就用这样子的人？我一定要向上级部门反映。”
“赵游，你立刻给老同志重新做一盘鱼！”中年女人命令道，“还有，道歉！”
“让我给他道歉？还重新做鱼？”赵游冷笑一声，脱了厨师制服，重重扔在桌上：“吃S去吧！”
中年女人：“……”
“你——”老先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粗鲁，又气又惊，“真是过分！过分！”
“呼呼呼——”老先生说着说着，突然身子晃晃悠悠，像是要晕倒似的。
兰明月站得近，一把扶住老人家，“老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我——”老先生手抖的厉害，也就几秒时间，额头不停冒汗，嘴皮发白，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中年女人一看这情况，也吓到了，赶紧上前：“老同志，您别生气！我向您道歉，这菜……我给您退了，您看行不行？”
老先生：“……”
“你这里有没有汽水？”
“有啊！”
“开一瓶！”
中年女人赶紧打开了一瓶，递过去。
兰明月拿了吸管，放到老人家嘴巴旁边。
老人没拒绝，喝了一大口。
“这是咋回事儿？要不送卫生院吧？”中年女人有点害怕。
老人说不出话来，但还是抬起手摆了摆。
兰明月一看老人的反应，就知道自己判断正确：“老先生是低血糖犯了。”
听到女孩子的话，老人家睁开眼赞许点点头。
这个年代知道“低血糖”的人可不多。
又缓了片刻，老先生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姑娘，谢谢你！”老先生真心感激，道：“你看看想吃啥？我请客。”
低血糖要是不及时补充糖分，能要人命！
兰明月给的那一瓶汽水，是救了这老人一条命。
“我倒是想吃，但是这里能做吗？”兰明月看旁边的中年女人。
刚才那位大厨可是撂挑子走了。
老先生也愣了下，看向饭店负责人：“同志，你这儿没别的厨子了吗？”
“老同志，我……我这儿就一个厨子。”中年女人也是尴尬，苦笑：“不瞒您说，就刚才那厨子，还是一个月五十块钱的工资找来的呢。”
老先生一听，顿时冷下脸：“怪不得人家都说国营饭店要改革，就这样的情况，我看要快点改才行！”
“连条鱼都做不好，还要五十块钱？你知道现在学校老师才开多少钱吗？”
兰明月立刻道：“不到三十块！”
“听到了吗？学校老师一个月不到三十块的工资，他一个厨艺不行的厨子，你敢给五十块？”
“这……老同志，实在是镇上厨子不好找。”
中年女人叹了一口气，倒苦水：“不瞒您说，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二十八块钱。”
“老板，那我来给你炒菜呗，一个月你给我也开五十块，怎么样？”兰明月开口问道。
反正她要休学一个月，用这一个月先赚五十块也不错。
兜里有钱了创业的路才能宽一点。
中年女人被女孩子问的愣了下，摇头：“姑娘，这饭店的厨子可不是家里烧饭，煎炸烹炒，你要都会的噢。”
旁边的老先生看了看胖姑娘，道：“既然这姑娘开了口，我看她是有点本事。你连刚才那种人都能要，为什么不给这姑娘个机会？”
“这……”中年女人犹豫。
“姑娘，不如你就做条鱼？”老先生笑呵呵道：“刚才那个厨子做的鱼在这儿，你再做一条，正好可以对比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