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经理脸上挂不住,急匆匆把那位保洁喊来。
那斜眉吊眼的女人态度依旧恶劣,鼻子快要翘到天上去,即使有监控,她也坚称自己不是故意的,至于骂的那些话,反正是事实,这么敏感就待着家里不要出来。
安燃气得跳脚,要和她对骂,幸而林澈急忙拉住她,“燃燃,你别激动。”又冷眼看向对面的人:“你觉你无辜,冤枉,那咱们就报警,还你清白。”说完他打开手机准备拨号。
“诶诶诶,”余经理忙止住林澈,挥手让那女人出去,“她家里出了点事,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才闹出这些事,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一般计较。”
安燃气不过,“她心情不好,就可以拿顾客出气吗?”
“唉,她脾气就这样,”余经理愁眉苦脸,想要诉苦,“我们这的人都被她骂过。”
?一个保洁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林澈皱了皱眉,在手机上敲击几下。
余经理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她骂人是不对,我替她向你们赔个不是;你们那位朋友不管是怎么摔的,我们电影院肯定也有责任,幸好他伤得不重。”
“不如这样,”他观察着安燃和林澈的神色,“你们今天的电影票免费,再送两桶爆米花,三杯饮料,行不行?”
安燃冷笑一声,“她怎么处理你是一句都不说啊,”她坚决地说,“不行。就算你送我一年的票也不行!她要么道歉,要么开除。”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听不进话呢?”余经理又长长地叹口气,深觉疲惫,仿佛遇到天底下最无理、最胡搅蛮缠的人,索性“撒手不管”,“那报警吧,你男朋友又没有受伤,警察来了也样判。”
“不必。”一直沉默的林澈开口道。
他这话突然,安燃一头雾水,“林澈,什么不必?你报警了吗?”
林澈说道:“他说的没错,警察来了大概率也是各打五十大板。”他其实想说这是小事,警察只会和稀泥,但碍于安燃那忿忿的模样没说出口。
“难道任由她这样吗?”安燃感到深深的无力,她想挣扎,她想据理力争,可是她话到嘴边,便被现实堵了回去。
因为她明白,华国的特色就是“按闹分配”,不管有理没理,只要维持表面的和平,怎么维持?牺牲那个最善良的不就行了?
想告她“歧视”?别人会大方地劝“不要计较”“说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想告她“故意伤害”?他们会说“又没受伤”“得饶人处且饶人”,甚至疑心是不是想“敲诈”。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们明白就好,”余经理盯着眼前两人,笑道,“我也不是怕,只是觉得闹到警察那不好看,对吧,这儿人这么多……”
林澈平静地说:“放心,你很快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安燃不明所以,看向他,只见他朝自己安慰似的笑笑,“难道……”
余经理的手机响了,他一看,连忙起身,一边接通一边向外走,恭敬地说:“喂,李总……”
“林澈,是你干的吗?”
林澈含笑道:“嗯,”他言简意赅,“这家电影院是我一个朋友家的。”
没过几分钟,余经理又进来了,这次他不断地鞠躬道歉,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们已经把她辞退了……”
真是——“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最后,余经理向他们解释那位保洁是他们某位领导的远房亲戚,家里过得不太好,自己只是出于同情心想帮一把,并不是认同、更不是要包庇她的做法。
安燃不想再跟他扯些什么,“这套道理你自己留着吧。”说完和林澈离开,“再也不见!”
林一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小声喊道:“燃燃,你们回来了?”
“嗯,”安燃快步走到他面前,“那个保洁已经被开除了,”她说完,又朝林澈感激地一笑,“多亏了林澈。”
“也不全部是我的功劳,”林澈在一旁站定,原先的水渍和玻璃渣已经被清扫干净,地面光秃秃的。
林一树向他道谢又道歉,他心情复杂,虽然整件事不是林一树的错,但闹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他?
见林澈不说话,安燃唤他:“林澈?”
林澈马上浮起一个笑,朝林一树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不客气。”
时间已经四点过半,安燃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去吃饭,再换个地方看电影,于是问道:“要不然,我们先去吃饭吧?”
林一树没有异议,他从来都听她的,“好。”
发生这些事,林澈也没了看电影的心思,颔首道:“行。”
饭吃了快两个小时,席间气氛低沉,为了扫清阴霾,看电影时安燃特意选了喜剧电影,效果还不错,至少大家都笑了。
临分别前,林澈欲言又止,安燃察觉到,问他:“怎么啦?你想说什么?”
“你不要……”这一瞬林澈如同灵魂出窍,理智消失,差点说出口“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了”,在最后一秒生生忍住,“你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
安燃笑道:“害,我知道,我从不为难自己。”
从不为难自己……么?
林澈凝眸望向她,苦笑道:“你对自己的认知还真……”
“准确?”
“与众不同。”
回到家,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林一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燃燃,今天下午你不应该跟她吵的,你太过激了。”
“在外面不要跟别人起冲突,能忍就忍,才能保护自己。”
安燃听了这话,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一种由来已久的难过和悲哀冲击她的心灵,心疼占据全部情绪。
成长环境造就性格,性格决定关于人生的基本哲学和为人处事的道理。他说的话没有对错,仅仅是生活教会他的生存方式。
周围安静异常,安燃一直没说话,林一树以为她生气走了,“燃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我得罪别人。”
“你说的对,”安燃走到他面前,用力握住他的双手,“一个人在外面不要和别人争执,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