箍桶巷旁边二三百米处有一所三甲医院。
裴染把傅元宁送到急诊部。
幸好医院离的近，否则满脸是血的客人，出租车可不想载。
裴染交完费回来，傅元宁的鼻血止住了。
医生动作麻利的给他在脸上快速摸着。
她刚要把缴费单交给医生，听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傅元宁对医生说道，“医生大哥，请千万好好医治，别让我脸上留疤，脸太重要了。”
傅元宁高考结束后，开始无缝衔接做各种兼职。
赚到钱后，脸上厚厚的眼镜已经换成轻薄型，不然眼镜太重，时不时就要扶一下。
最近一段时间整个人消瘦了一些，晒黑了一些。
本就不错的五官，看起来更是健康，有点像阿勒泰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只不过他比男主角看起来要单纯，稚嫩，让人更加心生好感。
傅元宁的话引得医生失笑，“怎么，你要当明星啊，这么在乎你的脸？”
原本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没想到傅元宁还真认真想了想，“以前还真有这个想法，那会儿觉得当明星来钱快，后来还没开始实施，遇到了我染姐，现在我只给染姐卖命，再也不想当什么明星。”
傅元宁不能动，眼神飘向裴染那边。
他眨眨眼，想让裴染看到他眼里的坚定和认真。
裴染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为我卖命跟脸有什么关系？”
傅元宁扭扭捏捏，不好意思接着往下说。
医生给他擦拭碘伏消毒，瞥了他一眼，“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不想让她看到你破相。”
不可能。
裴染心想，裴简有女朋友了，傅元宁都不会有。
他没那时间，整天除了学习就是为即将开业的火锅店忙活，剩下的时间还要照顾病床上的爷爷，就算塞给他一个女朋友，他都没时间陪人家聊天。
没成想，傅元宁竟作害羞状低了低头，这纯情模样把裴染看呆了。
“还真有？”
她怎么不知道，之前出差的几天，没看他有跟谁聊天。
“还没开始追呢，就，就是暗恋。”
嚯。
裴染忍不住瞪大眼睛，将刚刚自己心里的一番推测一一删除。
看了一眼羞红色从脸部蔓延到耳朵的大男孩，笑着鼓励道：“放心吧，依旧俊俏，不会有任何影响，肯定能抱得美人归。”
对裴染一直莫名信任的傅元宁嘿嘿一笑，“借你吉言，成了以后，请你吃席。”
......
吃席？
吃喜席。
医生检查完，告知傅元宁的鼻梁骨尽管断了，但是他很幸运，是伤害最小的无错位性鼻骨骨折，这种情况一般不用复位，保守治疗即可。
医生看着傅元宁，耐心叮嘱：“不用手术治疗，平时多注意下，别再二次伤害就行，但是会非常疼，如果太疼的话，吃点布洛芬缓释胶囊片，进行镇痛治疗即可。”
得知自己不会破相，而且不用手术的傅元宁乐呵呵点头，“行，谢谢医生，那我先走了。”
脖子上的这点疼，他直接忽视，连药都没让医生开。
两人从急诊部出来，刚走到缴费处，裴染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看上去状态很不好，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几张纸，浑身颤抖。
裴染停住脚步， “你先回家，那几个小混混的事，我晚点替你解决。”
傅元宁顺服的点头，“行，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染姐了。”
裴染点头，两人分别。
傅元宁离开后，裴染走向那道熟悉的身影，走近了，确定是自己认识的人。
“圆圆姐，你怎么在这？”
裴染突然开口，吓得柳圆圆一激灵，手一松，手里的检查单落地。
中央空调口在正上方，纸张轻薄，风一吹，吹到了裴染脚下。
柳圆圆顿了下，手忙脚乱要拿起。
裴染以为她着急看结果，抢先一步弯腰把单子捡起，目光略过单子时，里面的几个字引得她浑身一震。
看到柳圆圆坐立难安的站起身，脸色白的吓人，裴染想了想，什么都没说，把手里的检查单递过去，“圆圆姐，给。”
柳圆圆不敢抬头看裴染的表情，她怕从她的脸上看到唾弃，看到恶心。
“谢，谢谢。”
接过化验单，她转身就要走。
“等下，圆圆姐，要不要跟我去附近的咖啡店坐会？”
柳圆圆手指僵硬的攥住纸张的一角，她心里慌的厉害，尽管知道太麻烦裴染，但她此刻六神无主，像漂浮在海上的一根木头，浮浮沉沉。
经过片刻的思想斗争，她嗯了一声。
街角咖啡店。
“圆圆姐，给你。”
进了咖啡店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树叶纷纷落下的眼眸回过神。
一杯温牛奶和一块新鲜出炉的面包放在她的正前方，柳圆圆握紧拳头，知道裴染知晓了自己肮脏的秘密，哑声道，“谢谢染染。”
裴染笑笑。
十分钟前，柳圆圆得知消息时，觉得天都塌了，此刻坐在咖啡飘香的咖啡室，和裴染静静待在一处，心莫名的慢慢静下来。
她喜欢裴染是有原因的。
好像每一次，只要见到她，她的心就会平和很多，裴染有让人安静下来的魔力。
柳圆圆并不饿，但一想到...她忍着有些不适的胃口，吃了几口面包，喝了半杯温牛奶。
然后，像英勇就义一般，抬起头，颤着睫毛跟裴染隐晦关心的视线撞在一处，“你问吧。”
裴染诧异。
感受到柳圆圆的慌乱，裴染轻声安抚，“圆圆姐，其实这是你的私事，你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留下他，如果想，我们一起想办法，如果不想，我陪你一起面对。”
裴染轻轻柔柔的话，让柳圆圆瞬间泪流满面。
她以为裴染会骂她恬不知耻，骂她不自爱，骂她是贱人。
就像以前奶奶骂的那些难听的话。
在这个瞬间，柳圆圆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奶奶站在院子里，双手叉腰对她恶毒的谩骂。
她那么小，穿着不合身的大大的衣服，幼小的心灵被迫承受成年人对她无尽的嘲讽和咒诅。
曾经，她有多么努力想证明自己不是赔钱货，不是贱人，此刻就有多悲哀，原来她就是贱人啊。
你看，奶奶没有骂错。
但是，裴染的话，让她突然有了希望，她牢牢抓住这块突然出现在绝望海域里的救生圈，她想告诉所有人，她不是贱人，她当时...也算是帮助别人的。
想到那一晚，柳圆圆咬咬嘴唇，逼着自己不要去回想。
过了许久，她做好了决定，“我不想要，他不会幸福的，我不想让他跟我一样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