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的节庆其实从昨日已经拉开序幕,宫内各处都按照规制摆满了喜庆物品比如葫芦等物,又贴了福神、门神,还点了鳌山灯,更是每晚在乾清宫前中燃起花炮。
永安帝有时会看,有时不看,但不论他看不看,燃放花炮的行为并不会停止,除非是刮起大风实在是点不了引线才会停一会儿,就这样一直要燃到正月十七去,主打一个热闹喜庆。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大年二十九晚上,张敏早早给合家大大小小发了压岁钱、红包,“这几日我有事不在家,你们好好自在过年。”
想到过年的街上总是格外热闹,她再三叮嘱,“街坊邻居燃放花炮时,要注意千万别走水了,另外几个孩子出去玩定要看管好,一到年节街上的拍花子特别多,别着了道。”
以前每每年节之时,总有几家的孩子走丢,其实就是拍花子团伙作案,前面一人吸引注意,后面几人配合着就把孩子拐走。
这种事一旦发生,拍案都没用,人贩子早把孩子送出了城,人海茫茫根本无力寻找。
张敏连年都不能在家过,更让张家上下确定了龙夫子的身份,好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人敢往外透露一个字,就怕孩子们一块玩,嘴上没个把门的泄了机密。
没人问她到底去哪,孩子们也只知道大姐是要外出做事的,反正肯定和之前一样,消失几天又回来了,根本不用担心。
福伯郑重道:“小姐放心吧,少爷、小姐出门咱们就围成圈圈,必护他们周全。”
“有你们在我肯定放心,今年的对联是贴黄色的吧,如果没事不要随意去别家串门,有人岂讳这个。”
张敏按理得守孝三年,家中对联要从白色换成黄色,明年就用绿色,这几年间便是世交好友都不轻易走动,一来是避嫌,二是避讳。
福伯点点头,“是这样的,也不去别家,反正咱们没事就关上门自己放炮仗乐一乐。”
张敏又给各人交待了许多琐事,比如孩子们要小心安全,老人要注意保暖防寒,剑月不要太想着负心汉,就连萝卜头都叮嘱他看完干爹便赶紧回来。
直到觉得实在没什么可再交代的,张敏才和大皇子等人趁着夜色回到康王府。
王府里留守的亲卫们早已将府内上下打扫得很干净,张灯结彩的看着富丽堂皇,各处又挂了桃符、福神、鬼判等物,很是喜庆。
大皇子对张敏道:“这几日肯定事多,明日要去宫中参加家宴,大年初一还有大朝会,大年初二京官还要上门拜年,千万不可懈怠。”
其实都是礼节性的往来,大家都是完成面子工程,行完礼后,象征性地喝喝茶,拍拍屁股就走了。
真正要忙的是大皇子,作为亲王之尊,各种祭祀、礼仪活动都要到场,整天都要穿重得要死的礼服。
张敏是康王府承奉,肯定要跟着进宫,此时亲卫送来一套葫芦景补子的衣服,这也是宫里的规矩,过年图个“福禄”好彩头。
大皇子交代众人,“今晚早点睡,明天一早随本王进宫。”亲卫们皆高声应是,各自下去准备。
次日正是大年三十,合家团圆的好日子,一早康王府门前便立着长长的仪仗队,大皇子在亲卫的搀扶下上了象辂,而后鸣锣开道,不多时便到了宫门。
此时其他的皇亲们也早已到了,张敏也不知道宗室到底有多少人,但到了过年亲王、郡王跟卖白菜似的,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而且王妃、夫人们都是大妆前来,行动时环佩叮当,头面首饰黄的、红的、蓝的闪瞎人眼,个个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张敏推着大皇子进宫,先是跟着大部队去后宫给皇太后、太妃等人行礼。
到了此时队伍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皇亲跟着皇上,另一部分女眷则留在后宫陪着太后说话。
康王跟着皇上与其它皇亲们去了太庙、世庙举行祭祀活动,一直忙忙碌碌到半下午,然后又要回到宫中,参加宗室家宴。
别的内侍只要屏息静气地在一旁侍立着,可张敏还得将大皇子推来推去,不过比上回进宫好些,过门槛的时候,大皇子自己能站起来,她只管将木轮椅搬过去就行。
皇室的规矩向来繁琐,礼部官员可能预先演礼过,何人坐于何处都有严格规定。
终于等到宫宴正式开始,那些皇亲们坐于乾清宫吃席,皇太后和皇帝自然居于上首,其余人等各按份位就坐。
别看着是家宴,大家其乐融融的,但仔细看过便知哪哪都能体现出尊卑来,用的菜肴,饭碗筷子都有严格的等级划分,心态不好的,看得难免有些妒火上冒。
不过到底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就算平时大家斗得跟个乌眼鸡似的,此时也要面上带笑,永安帝更是关心地问起诸位皇亲的身体、学业情况,殷殷嘱托,希望他们能为国建功。
大冷的天,吓得几位亲王、郡王脑门子直冒汗,他们倒是想给国建功,这不是实力不允许嘛,真要建功立业,第一个抄起大刀片子杀过来的肯定是皇上啊。
好在餐桌礼仪,大家反正说的都是口水一般的客套话,只管胡乱点头便是,而后吃吃喝喝、看看宫廷乐舞,感觉有些度日如年。
而后又有宫人放了鞭炮、烟火,好不容易捱过散席,有些人肚子都是饿的。
走出宫门之时,二皇子又似狗皮膏药似地粘了过来,“皇兄这腿……啧啧~”
大皇子白了他一眼,“听说你长进了,在父皇面前献了退兵之策。”
“都是为父皇分忧嘛,可惜那天皇兄不在,听说是去泡温泉了,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效果嘛。”二皇子臭屁哄哄的,语气听着很欠揍。
大皇子笑笑,“二弟长大了,为兄很欣慰,想来必会得父皇重用。”
二皇子脸色一变,实际上自那次献策后,父皇就好像忘了他似的,一次都没召见过,他强笑道:“那是,以后咱们兄弟同心,必可齐利断金。”
场面话说得很好听,鬼知道二皇子多想摁死这个瘸腿王爷,他才是正经的皇家嫡子,其它庶子什么的都通通死远点,莫挨老子。
按例大年三十,人人都要熬夜守岁,但实际上皇亲们回到府中,赶紧再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然后洗漱一番倒头便睡。
次日凌晨,他们又得早早起床,如果昨天是家宴的话,那今天要参加的可是国宴。
正月初一,又名元旦、正旦,乃是一年中最盛大的日子,此日万国来朝,各部官员都得参加大朝会。
皇亲们仿着昨日,又是穿着全套礼服赶进宫中给皇太后等人见礼,而后又要赶去庙里祭祀祖先,再急急赶回来参加大朝会。
这期间还要不停换着吉服、礼服、祭服,所有行动还得保持着皇家威仪,身体不好的这么一路赶下来都要累瘫了。
相比于皇亲国戚们的心累、体累,其实满朝文武大臣的钱包也累。
身居要职的高官们还无所谓,反正地方官年前已经孝敬了不少银子,打着也都是什么年敬、炭敬的名目,钱包丰足置办一身朝服不在话下。
但囊中羞涩的小官员可置办不起一套像样的朝服,少不得去借、去租,反正这东西也就一年穿个两三次,其它时间只要穿公服就好。
可有些人洁癖严重,别人穿过的朝服脏兮兮的,自己怎么可能再穿,但想要置办一身,钱包就得大出血。
曾有位洁癖严重的穷官,将租来的朝服拿去清洗,结果朝服的纹饰有一大半是画上去的,一洗就没了,还得赔人一大笔银子。
待大朝会过后,便是赐宴,光禄寺呈上来的菜式都是好看不好吃的,而且这么长时间都凉透了,吃下去怕是会闹肚子,只能故作矜持地让菜、敬酒。
张敏肚子又饿,人又累,跟一群小内侍站在寒风中,冻得直打哆嗦。
好不容易捱到宴会结束,张敏吸了吸鼻子,“殿下骗人呢,不是说好带小的进皇宫耍子吗?”
“辛苦了,”大皇子笑笑,“等明天吧,明天你一定会开心的。”